雪后的霖京城格外寧靜,光是無聲的,黑鞘似的樹枝上裹了一層冰封,壓下所有生機與靈動。
偌大的皇城里,只能聽到宮人掃雪時沙沙的響動,像一群沒有靈魂的傀儡。
鄔寧躲在狐裘下,坐在轎攆上,心口莫名其妙地傳來一陣刺痛。她打發了燕老夫人,原想去見一見燕柏,不知怎么臨時改了口,又回到云歸樓。
一進內殿,見慕遲已經醒了,臉上有了些血色,便輕舒了口氣,笑著問“藥喝了嗎”
慕遲點了一下頭。
鄔寧走過去,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頰,一冷一熱,相差甚大,想起自己剛從外面進來,手實在很涼,于是微微俯下身,試圖額頭去貼他的額頭。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忽然將臉偏向另一邊“陛,陛下別離太近,當心過了病氣。”
真奇怪
分明長相,聲音,語調,都是鄔寧所熟悉的那個人,但他避開的瞬間,一股巨大的陌生感猶如海浪一般席卷而來,鄔寧仿佛從一場朦朧迷離的夢中驟然驚醒,恍惚意識到自己正置身于將要被深海吞噬的礁石上。
從前陪著她,想要隨她乘風破浪,亦甘愿與她共赴海底的少年,已經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夜幕降臨前。
白鷗片刻盤旋,是礁石寂寥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禮物。
現在,老天爺把禮物收回去了。
鄔寧緩緩站直身,走到炭爐跟前,背對著他說“小遲,還記得我昨晚答應過你的事嗎”
其實他只需回答“記得”就好。
可竊賊總是下意識的想證明贓物屬于自己“陛下答應,除夕夜帶我出宮玩,開春還要去城郊摘櫻桃。”
鄔寧心中了然。
他擁有著小遲的記憶。
或許,他還會嘲笑小遲太蠢。
一陣帶著點興奮的狂吠打斷了鄔寧的思緒。是小白,它搖著尾巴跑進內殿,很熟門熟路的撲向主人,撒嬌,耍寶,甚至將兩只前爪合攏急沖沖拜了幾拜。
慕徐行習慣性的往床底下一摸,掏出個粗制濫造的棉花娃娃,而后隨手向外一丟,小白立即追上去,撿回來,把棉花娃娃放到他腳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珠翹首以盼。
這樣枯燥無趣的游戲,宮人也嫌煩,私底下從來敷衍了事,只有慕遲愿意陪它玩,有時候一個丟一個撿,能打發小半日的時光。
“小白。”鄔寧朝它招了招手“過來。”
小狗雖然才兩三個月大,但腦袋瓜很聰明,知道誰是當家做主的,比起對它無有不應的慕遲,它更聽鄔寧的話,畢竟這宮里只有鄔寧敢把它從軟榻上拎起來丟下去。
鄔寧抱起小白,看著慕徐行,聲音輕而緩“這幾日朝中事多繁雜,我恐怕不能總來看你,你好好養病,別累著,小白怪吵鬧的,有它在你也撈不著清凈,我先帶它去鳳雛宮住幾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