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壓制住體內源源不絕的熱潮,慕徐行將臉浸在冷水里,直到快要窒息才抬起頭,雙手撐著盥洗架,喘息急促的盯著銅鏡里的人。
他也覺得自己瘋了。
慕徐行不敢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他竟然那樣對待鄔寧。
慕遲是絕不會如此的。
慕徐行怕鄔寧察覺到他的異樣,但這點“怕”僅是“擔憂”而已,遠遠不及他心中更深層的恐懼。
他為何不想在那種時候,讓鄔寧將他視作慕遲。
的手掌壓在胸口上,慕徐行仿佛還能感受到心臟被填滿緊接著又被貫穿的空洞。
與慕遲無關,這是屬于他的,陌生而又復雜的情緒。
慕徐行自記事以來,也算歷經人生百態,卻沒有真正意義上被人愛過,更沒有愛過一個人,所以他有理由懷疑,這種情緒是源于愛。然而,慕徐行始終認為,“愛”這個字眼應當是很神圣的,唯有生死與共,相濡以沫這些漂亮的詞匯才配得上,若只是一瞬情動,那未免太過于輕浮廉價。
雖然還不確定,但內心隱隱綽綽的猜測已經足夠慕徐行為之恐懼。
他始終把自己當成一個局外人,完成救世主的任務,消失,回家,把身體還給慕遲,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用布巾擦拭掉臉上如同凝結一般的水珠,慕徐行緩步回到內殿。
鄔寧側臥著,半張臉都埋進被子里,睡得很沉,卻微微蹙著眉,仿佛有揮之不去的心事。
慕徐行在鄔寧身旁躺下,冷靜而凝重的想。
如果注定要離開,那么,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恣意生長,不能對這個世界產生任何留戀。
二月過后,漸漸暖和了。
不論朝廷有多少變動,各方勢力如何勾心斗角,宮人們卻是渾身舒坦的,一年四季里頭,他們頂喜歡春秋,春秋不冷也不熱,做活不遭罪。
丹琴身為云歸樓的掌事,手指頭上都有凍瘡,何況浣洗衣物的低等宮婢。
她用小鍘刀把白皂仔細切割成大小相同的長方塊,又拿油紙一板一眼的包裹,預備送給那些低等宮婢,算發善心,也算收攬人心。
徐山嫌她包的皺皺巴巴,不好看,站在案幾旁說“你這樣不對,看我的,這樣折一下,再這樣折一下,把角收回去,喏,另一邊也是。”
荷露正巧來云歸樓,瞧見他們倆在亭子里忙活,走過來看,笑著夸徐山“你手倒是很巧啊。”
徐山也笑“少爺教我的。”
荷露便說“那待會你再教教我。”
說完,她就領著宮人進去給慕徐行送鄔寧賞賜的貢果了,徐山低下頭,繼續幫丹琴折油紙。
丹琴卻停下了動作,眨著眼睛看徐山。
“欸,怎么還偷懶,是我幫你還是你幫我啊”
“小山,你覺不覺得”丹琴頓了一下,壓低聲音道“荷露姐姐對你有那個意思”
徐山沒聽懂“啊”
丹琴急了“就是那個意思啊。”
這回,徐山聽懂了,他先是一愣,馬上嗤笑出聲“胡說八道什么。”
“我哪有胡說八道,你看,荷露姐姐怎么不找我教她,偏偏找你呢,而且她每回見著你都笑。”
“哦,這就是有那個意思了你自己琢磨琢磨,像話嗎。”
就事論事地說,荷露在宮里有著非同一般的好人緣,待誰都客客氣氣,笑臉相迎,只因她朝著徐山笑,就斷定她喜歡徐山,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