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乃藩王黨派,在京中雖無實權,但親族人脈錯綜復雜,這也是藩王選擇與之結親的根本緣由,畢竟與名門望族聯姻,很容易引起皇室忌憚。
朱晨當初入宮,便是朱家背后的藩王授意,想要挑撥鄔寧和燕賢之間的舅甥關系,借鄔寧之手鏟除燕賢,取代其宗族勢力。
可惜朱晨在宮中向來默默無聞,白白擔著一個侍君的頭銜,連當初最不被看好的楊晟都不如,眼瞅著鄔寧和燕家大戰在即了,他這顆棋子,自然而然成了棄子,無論朱家還是朱家背后的藩王,皆不肯在為他動用任何資源。
宮里人一貫踩高捧低,不得寵不得勢的主子,比起仆婢好不到哪去,他在宮中的日子,想也知道會愈發困頓。
而與此同時,有個尚且稱得上年輕貌美的婢子終日陪在他身旁,無微不至的關心呵護,就讓這倆全然不搭邊的男女成了一對苦命鴛鴦,相互慰藉久了,生出情欲是在所難免的。
如今一朝事發,他自知性命不保,對鄔寧的怨恨也就不加掩飾了。
鄔寧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沒有遂了他的愿大動肝火,反而為他感到惋惜,這遠比殺了朱晨還要讓他痛苦。
摸了摸那張白皙俊俏的臉,鄔寧吩咐侍衛“把他帶下去吧,讓他,見一見自己的爹娘。”
自古以來莫說妃嬪惑亂宮廷,便是尋常女子紅杏出墻,也要歸罪為父母教養無方,連累滿門女眷的清譽,侍君亦是如此,而因侍君身為男子,自小受之教養乃忠孝仁義,而非所謂的守身如玉。出了這樣的事,朱家人是板上釘釘的對帝王不忠,逃脫干系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入宮見他最后一面。
鄔寧這般的假仁假義,要讓朱晨在巨大的失落與不甘中死去,可朱晨卻信以為真,終于紅著眼睛,近乎哽咽的開口。
他竟然向鄔寧道恩。
鄔寧覺得他既蠢笨又可憐,心里倒沒有方才那么不痛快了。
沈應相較于朱晨,要更聰明一點,是個會審時度勢的小狐貍,他看出鄔寧的用意,打著冷顫,嚇的小臉煞白,好像清楚鄔寧此舉是殺雞儆猴。
“你怎么了”鄔寧柔聲問。
“”沈應遲疑了一瞬,面色恢復如常,頗為惱怒道“那朱晨實在膽大包天,陛下真不該這樣輕易的放過他,要我說,理應千刀萬剮,滿門抄斬。”
沈應把話撂的這樣狠絕,鄔寧便曉得有些事他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趁機表表忠心。小狐貍,才十七歲就這么多心眼了,再過幾年怕是了不得。
“你嫌我不夠丟人的”鄔寧隨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拾起案幾上的珠串,在指尖盤了兩圈,又拍拍沈應是的額頭“走,出去轉轉,屋里頭怪悶熱的。”
夜色下的霖京燈火輝煌,一輛樸素的藍頂馬車匆匆駛向城門。
通常太陽落山后,出入的百姓就少了,畢竟夜路難行,還容易遇著土匪,這么晚還要離京的,多半有急事。
正打呵欠的官兵一下子來了精神,上前兩步攔住馬車“近日盜賊猖獗府衙有令嚴查”
曹全成天打點京中這些小官僚,太知道他們斂財的手段了,甭管你這車里有什么,隨便逮著一件就說是贓物,要整車押回衙門,不拖上七八個時辰絕不會放人,除非打碎牙齒往肚里吞,給他們一些喝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