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寧往后掃了眼,打斷他:“你家少爺呢?”
“少爺在后頭呢,昨兒個不是傷了腳嘛,且得走一會呢。”徐山說完,撿起剛才的話茬:“這是少爺親手做的早膳,怕涼了,叫我先給陛下送來,好趁熱吃。”
鄔寧這才想起來問:“他的腳傷得很重?”
徐山道:“醫官瞧過了,沒傷著筋骨,可崴這一下也不輕,估摸著要養幾日,不大能使上勁。”
話音剛落,守在外邊的小太監就細聲細氣地喊了聲“常君”,并且高高的托起了帳簾,可即便如此,慕徐行進來時仍然得彎一彎腰。
“咳。”鄔寧莫名的別扭,請咳了兩聲,吩咐宮人們:“都下去吧。”
在宮人眼里,鄔寧和慕徐行這便是算重歸于好了,沒什么稀奇的,畢竟之前也有幾回,唯一的區別在于這回比以往冷戰時間更長,以往不出十二個時辰,鄔寧就舉著白旗去云歸樓了。
御前的宮人知道慕徐行親自下廚給鄔寧做早膳,心里還挺痛快,覺得鄔寧狠狠冷了慕徐行半個多月,讓慕徐行認清自己的身份了,所以鄔寧昨晚給了個臺階,他一早便緊忙獻殷勤。
“這些都是你做的?”鄔寧端出食盒里的餛飩和蛋餅,明知故問。
“嗯,嘗嘗看。”慕徐行一邊垂眸煮茶,一邊輕聲說道:“你口淡,我沒敢多放鹽。”
“……我竟不曉得你還有這份手藝。”
“整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當然沒機會展示。”
鄔寧連皮帶餡的咬了一口餛飩,味道超乎想象的不錯,也僅僅是不錯,跟精挑細選、千錘百煉的御廚還是沒法比。
“怎么樣?”慕徐行這時才抬起頭,用期待的目光盯著她看。
“你原來是做廚子的吧?”
鄔寧若有心哄人,都用不上兩句話。
慕徐行笑笑:“說起來也算做過廚子,小時候借住在親戚家,總吃不飽飯,只好放學后去飯館打零工,因為年紀小,老板怕被人知道他雇傭童工,所以讓我在廚房里幫著刷碗洗菜,日子久了,耳濡目染,便學會許多。”
這是慕徐行第一次提起他的“從前”,寄人籬下,吃不飽飯的“從前”。
鄔寧想起他怕黑,想起他睡覺時常蜷縮起身體,胸口忽然有些酸脹,不由埋頭喝了一大口餛飩湯:“那……守著飯館,應當沒有再挨過餓吧?”
“嗯,沒有了。”
他說的云淡風輕,是真正歷經千帆后的云淡風輕。鄔寧雖從未吃過苦,但也能想象到慕徐行這些年過得有多不容易,可光是想象還不夠:“能不能,同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慕徐行倒了一碗熱茶,遲疑片刻道:“沒什么好講的,有些事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何況若真講起來……跟故意要博人同情似的。”
他最后那句話說的有點玩笑意思,然而鄔寧聽了很不是滋味,又不曉得該怎么搭腔,難得一籌莫展,連吃了三顆餛飩才想起來慕徐行也還沒吃早膳,慢了好幾個半拍的向慕徐行發出邀請:“你一起吃。”
慕徐行搖搖頭:“不急,等你吃不下了我再吃。”
誰都沒有忘記昨晚的事,可誰都沒提及,以至于兩個人分明和好了,卻總有那么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與尷尬。
鄔寧就著餛飩湯吃了兩張蛋餅,在心中暗想,這樣最好,不再深究孰是孰非,稀里糊涂的翻過這一篇,等過些時日,便又能恢復往昔了。
鄔寧其實也很愿意和慕徐行常常在一處。
可鄔寧萬萬沒想到,從前的慕徐行已經“死”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鈕祜祿·徐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