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寧一聽他這話,便說:“那我寫下來,給你立個字據。”可慕徐行又道:“字據是靠律法約束的,你是皇帝,律法又不能約束你。”鄔寧有意和他談人格,礙于自己的人格有點拿不出手,只好話鋒一轉:“說的再好聽,也不如做的好看,你等著瞧吧。”
慕徐行似乎吃這一套,一整個晚上都很高興,跟她講了許多關于未來世界的事,什么醫學與科技,什么地球與宇宙,什么九年義務制教育與一夫一妻制婚姻,鄔寧聽得驚嘆不已,感覺做皇帝都沒意思了,真想跟著慕徐行到未來世界去看一看。
……
十一月中旬,霖京城下了場鋪天蓋地的大雪,天兒更是奇冷無比,官員們來上朝時一個個凍得哆哆嗦嗦,鄔寧坐在龍椅上也有些打哆嗦。
金鑾殿炭火充足,尚且如此,坊間百姓該如何度日,是以鄔寧下令,要盯緊市場上木炭的價格浮動,更要盯緊各個醫館,不能讓奸商趁機斂財,不能讓百姓求藥無門。
“還有,近些日子年會集市也不準辦了。”
“陛下……”官員們對這項舉措頗有些異議:“咱們京城的百姓最是看重年節,若是不許辦年會集市,恐怕要引來民怨。”
換言之,京城的百姓最是愛玩,最是愛享受,你要問他今年的收成如何,他一準兩眼發直,可你若問他造醬得用什么水,泡茶得用什么水,他保管說的頭頭是道。而且長在皇城根底下這幫人,都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很會給朝廷施加壓力,手里頭呢又都有幾塊上好的田地,專門租賃給鄉下的窮苦百姓,佃農不僅要付租子,逢年過節還得進城來給東家送點禮。
鄔寧聽慕徐行說“流感”“傳染”比起“時疫”也不容小覷,城里頭還好,鄉下百姓的“營養”“免疫力”都是問題,很容易就中招了,鄔寧以為這年關之下,要避免人群聚集,萬一佃農把傳染病從城里帶到鄉下可怎么辦。
因此她態度很是堅決:“少跑幾趟集會餓不死人,這事就這么定了。”
一眾官員見狀,皆不再多言,畢竟如今的鄔寧作為帝王,從各個方面來講都無可挑剔,再沒有燕賢掌權時那副任意妄為的模樣,就算哪個大臣心里有不同的看法,也不會在朝堂上與她起沖突,讓她下不來臺。
為人臣子嘛,說好聽了是為國為民,說難聽了混口飯吃而已,只要不涉及大局,誰愿意跟皇帝對著干,影響自己和整個家族的前程,連開枝散葉綿延子嗣這種涉及大局的事,他們都講究一個春風化雨,引導為主,勸解為輔。
散了朝,鄔寧回延和殿批奏折,剛坐下一炷香的功夫,瓊華宮那邊就來人了,說沈應昨夜在角樓賞雪,不慎著了涼,想請鄔寧去看看。
鄔寧近來一心想給慕徐行補償,幾乎把沈應拋到腦后,不管沈應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她覺得自己理應去看看,否則就大大違背了做皇帝得雨露均沾的做事原則。
可鄔寧剛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慕徐行。
“陛下要去哪?”
“沈應染了風寒,我去看看他。”
鄔寧挺理直氣壯的。探望病人嘛,無可厚非嘛。
慕徐行笑笑,不急不緩地說:“陛下又不是御醫,去了能頂什么用。”
鄔寧敏銳的嗅到一絲醋味,思忖片刻,決定講道理:“病中難免思念家人,沈應一個人在宮里,無親無故的,我合該去慰藉一番才是。”
“原來如此,那我陪陛下一塊去,人多熱鬧,想必沈侍君病好的更快些。”
死的更快些還差不多。
鄔寧自覺大臣們的生存之道很值得她借鑒,什么原則不原則的,只要不涉及大局,還是要盡量保持和睦,實在不行就走迂回路線唄,既然慕徐行今日打定主意不想她去看沈應,那她就明日去,后日去,再不濟大后日去,橫豎一時半刻的沈應又死不了。
思及此處,鄔寧抿唇微笑,臉頰擠出白白嫩嫩的兩團軟肉:“難為你有這份心,正好,我那個,奏折還有好多沒批完,不然你替我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