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徐行自然答允。
回延和殿的路上,小太監憂心忡忡:“陛下讓慕常君去探望沈侍君,這不是……”
鄔寧這陣子心情好,對身邊宮人們也很隨和:“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這不是給沈侍君添堵嗎,對吧?不打緊,我看他和沈應向來不對付,頂多就是去瓊華宮走個過場,能說上三句話都算多了,欸,你去御醫局問問,沈應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
慕徐行生平第一次到瓊華宮來,并沒有因為是稀客就受到禮遇。
一雙雙眼睛盯著他,各個如臨大敵,就差把“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瓊華宮和云歸樓雖早結下梁子,但大多時候都能維持表面和平,只是今日情況比較特殊,一則從獵場回來,鄔寧就把沈應拋在了腦后,二則慕徐行代掌后宮,風光無限,沈應身在病中,略顯憔悴,兩廂一對比,慕徐行哪里是來探病的,分明是來顯擺的。
沈應暗自咬牙切齒,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不想旁人把他看成是縮頭烏龜。
可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塌上,實在是又尷尬又別扭,到底一個小太監進來打破了沉默:“常君請用茶,這是陛下之前賞賜的極品老班章,我們侍君一直不舍得喝,今日特地拿出來招待。”
茶是好茶,在宮里也難得一見,從沈應肉痛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平時真不舍得喝。
慕徐行微微側過頭,透過琉璃窗依稀瞧見站在庭院里的秋晚,笑道:“陛下說你在宮中無親無故,可依我看并非如此。”
沈應當然也知曉拿這盞極品老班章出來撐門面是秋晚的主意,但此刻“門面”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常君見過陛下了?”
“陛下本想來探望你,被我擋了回去。”
“你——”沈應握緊手掌,深吸了口氣,放緩聲道:“如果你是為獵場那日的事針對我,那么大可不必,我從來沒想過要跟你爭。”
“人大多貪得無厭,餓極了,有塊餅都是好的,可吃完了餅又會惦記著糕點,糕點吃多了又會嫌甜膩。”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少年人略顯青澀稚嫩的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以及難以掩飾的急躁與不安。
他或許真的喜歡鄔寧,赤忱而熱烈,可擺在他和鄔寧之間的是一條漫長且無法跨越的鴻溝——整整十年歲月。
鄔寧看他,大抵永遠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慕徐行斂起笑意,一字一句道:“是我貪心,是我要跟你爭。”
沈應怔住,不敢置信的盯著慕徐行。
“其實也不用爭,你心里應當清楚,在陛下眼里你和她養在宮里的小貓小狗沒什么兩樣,你渴了,餓了,病了,她不能不管,卻沒有幾分男女之情。”
慕徐行用一柄最尖銳的刀戳中了沈應的心事,沈應紅著眼眶,既憤怒又悲哀,過了好久方才啞著嗓子壓低聲音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墊背。”
慕徐行端起熱茶,眼睫低垂,輕輕吹散那柔軟脆弱的霧氣:“想拉我做墊背,你沈應的性命恐怕不夠,整個沈家尚且勉強,可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