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晟要回到那座將他養大的山里,鄔寧同意了,之后便沒再過問,等她想起來的時候,楊晟已經離宮三日有余,當真是說走就走,悄無聲息。
可宮門不是那么輕易就能踏出去的,鄔寧以為楊晟起碼會來請辭。
所以那日金鑾殿外,或許是此生最后一面。
鄔寧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正好與慕徐行一塊用午膳,隨口提及此事,問了一嘴:“楊晟離宮是你在背后使力。”
“嗯,有什么不妥嗎?”
“倒也沒有,不過他究竟為何要走?”
慕徐行反問:“陛下舍不得了?”
“還好吧,想想他在宮里也怪無趣的,生生把自己憋成了一個悶葫蘆,半點不似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說到這里,鄔寧單手托著腮,似乎陷入回憶。
“少府監送來的賬冊陛下看過了嗎?”
“哦,還沒來得及看,要過年了,事情太多,還得去趟皇陵。”鄔寧馬上忘記楊晟,長吁短嘆的開始發愁。
慕徐行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隨即笑了。
他的陛下志向遠大,恨不得去征服星辰大海,如此日理萬機,這輩子注定不能把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仔細想想真挺好,不會愛他,自然也不會愛旁人,多少九轉曲折的故事,到她這都是風吹雪無痕。
“你笑什么呢?”
“其實沒必要辦宮宴。”
“嗯?”
“除夕夜是一家團聚的日子,何不讓大臣們在家過年,都能省去好些應酬。”
“……那多冷清,過年不就該熱熱鬧鬧才好嗎。”
“陛下想要熱鬧,不如與民同樂,把宮宴上的戲曲舞樂給百姓也看看。”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若是不麻煩,你來辦好了,我這陣子實在太忙。”
年關將近,諸事猬集,這半年以來慕徐行又發展了好些新政策,年底正是該檢驗成效,鄔寧的確忙得不可開交,否則也不會把楊晟離宮的事完全拋到腦后。
不過她百忙之中還是來了趟景安宮。
“陛下。”
“誰在殿內?”
“回陛下的話,是陳姑娘,來給君后請脈。”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鄔寧原就想著問一問燕柏近日的情況。她大步流星的走進去,迎面遇上陳鶯兒,陳鶯兒如今真不得了,行走還跟著一個太醫,專門替她背藥箱,鄔寧眼掃過去,竟然還認得,隱約記著此人姓聶。
“民女見過陛下。”陳鶯兒無官職在身,仍自稱民女。
“君后近來身體如何?”
“已經減少了用藥,想必不日便能大好。”
鄔寧聞言笑起來:“朕要賜你一道妙手回春的匾額才是。”
陳鶯兒在外面自傲,在鄔寧跟前卻還算恭順,行了一禮說:“民女才疏學淺,斷然配不上妙手回春的美譽。”
鄔寧看著她,心里還是很不喜歡,因為總是不由自主揣測前世她與慕徐行之間的糾葛,以及今生慕徐行都入宮了,兩個人還能遇到,可見緣分匪淺。
鄔寧忽然意興闌珊,多一個眼神也不給陳鶯兒,陳鶯兒倒是習以為常,默不作聲的退了下去。
“你們也下去吧。”
“是。”
宮人們紛紛退出殿內,隨手關上了門。
燕柏畏冷,景安宮比別處炭火更足,猶如夏日里的熱浪直往人臉上撲,鄔寧脫掉斗篷,轉過身,看向坐在窗下烹茶的燕柏:“表哥,過陣子我要去玉川,你去不去?權當是散散心了。”
燕柏終日足不出戶,本就白皙的一張臉儼然沒有了半點血色,眉眼便顯得格外濃郁,冷冷淡淡的,透著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意味。
“還不理我,哎。”鄔寧嘆息著,徑自端起茶飲了一口:“我真想不明白,你到底為何怨我恨我,咱們在這種地方長大,最該懂得成王敗寇的道理,我父皇死的那么冤枉,我何曾怨過誰,恨過誰。”
燕柏抬眸看她,良久,啞聲道:“我也不曾怨你,恨你。”
鄔寧一怔,緩緩放下了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