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晚都能夢到他們站在我床前,父親,母親,老祖母,一個個渾身是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聲聲喚我長青。”
“……”
燕柏太久不開口,講話頗為費力,喘息有些重,明明聲音很低,卻像是從五臟六腑里沖出來的嘶喊。
鄔寧手心發涼,倒不是怕那些死去的“冤魂”,畢竟她殺得了一次,仍能夠殺第二次,她是想到慕徐行那句“水到渠成”。就在剛剛,她動了讓燕柏離開這里的心思,對燕柏而言,離開必然是一種解脫。
可就這么被慕徐行拿捏住,鄔寧不太甘心。
胡思亂想好半晌,回過神時已然站在了殿外。
“陛下。”
“哦,是你,聶太醫。”
“陛下還記得微臣。”
年輕御醫臉上露出些許欣喜,意圖可以說非常明顯了。
鄔寧看他就像看水晶琉璃,一覽無余,沒什么意思,自然也不會為這么個人惹火慕徐行:“有事?”
“微臣有樣東西要呈給陛下。”
“嗯?”
御醫奉上一張對折的信箋,看得出常常被人拿在手中,信箋邊緣有些泛黃了,中間的折痕也極深。
“這是什么?”
“是陳姑娘為君后開的藥方。”
難怪,這小御醫一看就野心勃勃,怎會情愿給人家做跟班,原來是臥薪嘗膽啊。
鄔寧展開信箋,看到上面的字跡,忍不住睜大了雙眼。
……
慕徐行閑來無事用藤條編了個小藤球,雖然做工粗糙且不是很圓,但結實、抗造。
他抬手將藤球丟到亭子外的青石板上,趴在他腳邊的小白狗嗖一下便追了上去,一口叼住藤球,搖著尾巴噠噠噠的跑回來。
“好乖。”慕徐行揉了揉小白狗的腦袋,往它嘴里塞了一小塊牛肉。
“汪!汪!”小白狗忽然沖著他身后狂吠。
慕徐行回過頭,見鄔寧正呲牙咧嘴的威脅小白狗,忍俊不禁:“干嘛呢?”
“想嚇你一跳,被它給攪合了。”鄔寧撇撇嘴,雙手抱懷:“你不是要籌備宮宴嗎,怎還這般清閑。”
慕徐行笑笑:“我預備給陛下寫一本書,名為,不會帶團隊,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鄔寧聽出他話音里的譏諷之意,當即從懷里取出那張信箋,重重的拍在石桌上:“解釋解釋,怎么一回事。”
“哦,這個,我那會看陛下很是擔憂君后的身體,還特意讓陳姑娘進宮為他診治,想著心病應當用心藥醫,所以就給陳姑娘出了個主意。”
“你少打馬虎眼,我問你這上面說的是不是真的,燕榆真在慕總兵府上?”
慕徐行猶豫一瞬,點頭:“燕榆得知燕家出事后,幾次三番的要私逃回京,鬧到了我爹那,我爹便寫信來,問我該如何處置,我想陛下當初把燕榆流放遂州,大抵是要留他一條性命,就向燕榆許諾,只要他安心待在慕府,等時機成熟,一定讓他和燕柏團聚。”
同樣的話,慕徐行也讓陳鶯兒轉達給了燕柏,這就是燕柏自服了陳鶯兒的“藥”后漸漸好轉的緣由。
鄔寧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日說什么水到渠成,合著在這等我呢?”
“我當時未曾考慮的這么長遠,只是權宜之計罷了。你坐啊,干嘛站著說話。”
“還用你客套,我嫌石凳太涼。”
“有墊子。”
“有墊子也涼。”
“那坐我腿上。”
鄔寧彎起嘴角,坐到他懷里:“欸,其實,我不是非要把燕柏留在宮里不可,我是擔憂沈家會帶頭在朝堂上針對你,說你巧言令色,蠱惑圣心什么的。”
“隨便。”宮人們都識趣的背對著亭子,慕徐行別過頭來吻她,凝望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我都不曉得自己能在這待多久,你就當成全我一個心愿,不然……我會遺憾一輩子的。”
鄔寧算看透了,慕徐行是學會了玩苦肉計,動不動就裝可憐。
偏偏這招對她……還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