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第一個道歉,給剛剛。
“我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江甜抬頭,視線撞上他微昂的下巴線條,一下子撞疼了眼,“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眼淚包一路,驀地淌出眼眶。
江外婆給江甜籠統地說過。
江甜想過可怕,卻沒想過,會可怕到……
陸允信四年級開學,被送到小鎮上,和奶奶、大伯他們住在一起。
那個時候,陸允信和江甜一樣,乖巧,懂事,父母工作好,給的教育好,家里窗明幾凈,陽光從落地窗瀉下。
陸奶奶很喜歡他,帶出去買菜、打牌,逢人就夸:“當然是第一,我家小允可聰明了!”
“這是老二家兒子,長得可好看了……送給你?
不干不干,起碼得千萬才換!”
陸允信話雖不多,但對街坊鄰居的夸獎,也會笑著回應。
陸允信剛到那兩天比較順意。
第三天開始,他便對小鎮悶濕的氣候有了不適應癥。
感冒,發燒,陸奶奶送他去醫院守著他輸液,陸伯娘和陸大伯瘋狂吵架。
“你個窩囊廢有什么前途,賭賭賭,就知道賭,是啊,我們老總就是好,就算有家室也比你好。”
“我這婚和你離定了,你趕緊簽協議,孩子房子都給你!”
“……”
那個時候,陸允信對這些深意似懂非懂,只知道一周后出院,大伯娘卷著存款遠走,大伯酗酒嗜賭,而陸奶奶多了炫耀的資本:“我家小允可不就是寶貝,熊貓血你知道嗎?
護士抽血做什么檢查,都說她第一次見呢!”
陸允信拽奶奶袖子,不太喜歡奶奶這樣。
陸奶奶拿他當小孩,一說再說,臉上有光。
一周后,大伯告訴陸允信,措辭說他有個朋友生病了,血型太少見。
陸允信懷著天然的恐懼想拒絕,陸奶奶說:“小允就當做善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一次400,一次600,一次700……
陸允信本就在長身體,好幾次抽完眩暈站不穩,看著奶奶贊賞的眼神,也便忍下去。
慢慢地,他上課注意力無法集中,無法劇烈運動,開始犯困乏力。
直到有一天提前放學,陸允信走到家門口,透過飄窗看到家里來了個滿是絡腮胡的陌生男人。
陸大伯把滿滿一盒集血管拿給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拍著陸大伯的肩,遞過去一沓錢。
面值一百,整整一沓,紅得晃眼。
陸允信呼吸幾乎停滯。
他沒敲門,飛快找去鎮上的小賣部,用全部積蓄,第一個電話撥給陸爸爸:“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撥到陸爸爸公司:“陸工他們現在在馬薩諸塞,對,a級保密,”前臺小姐姐電話很多,匆忙道,“小帥哥在奶奶家玩得開心。”
第三個給明女士,關機。
第四個撥明女士辦公室,機械女音和針管一樣冰涼,“歡迎致電南大物理工程辦公室明瑛,明瑛外出中,下面為您自動轉接……”
那天晚上,陸允信強撐鎮定地拒絕:“奶奶,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陸奶奶附和:“要不今天就——”
“裝什么裝,”陸大伯一把推開酒瓶,拽起陸允信衣領,“小崽子看到了?
學精了?
還特么學會去小賣部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