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爹媽告狀?
說?
說什么?”
“我告訴你陸允信,你信不信你給你爹媽說,你爹媽都不敢吱一聲,”陸大伯醉醺醺獰笑,“你老子是個喪門星,你特么也是個喪門星,你們父子倆都欠我的……”
陸大伯打個酒嗝:“你沒來,老子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你一來,良琴那婊娘們滾了,兒子也特么不理老子,憑什么!憑什么啊!”
陸大伯狠狠把陸允信摔椅子上:“你特么就和你老子一個樣,憑什么當年他成績好他就能讀書老子就要輟學打工!憑什么他現在城里有房有車,老子還要幫他養兒子。”
“老大你夠了啊!”
陸奶奶護陸允信,“當初說了砸鍋賣鐵供你兄弟倆,是你自己不愿讀,要去闖,明瑛送小允回來可是給了五十萬——”
“可特么全都被良琴那婊娘們撈走了啊!”
陸大伯掀桌,“你特么是不是還想去城里享福,你特么以為老二給這五十萬不是給你的養老錢,老子現在身無分文,這小崽子身強體壯抽點血養你有錯?”
陸允信抽噎著拉陸奶奶衣袖:“奶奶我們走,我爸爸會養你,我爸爸不養你我會養你,”陸允信回憶電視上,“我可以去洗碗去撿垃圾——”
“你特么小崽子心眼這么多,特么就是垃圾。”
陸大伯一巴掌扇在陸允信臉上,陸奶奶蹣跚著、哭著想說什么,陸大伯直接拿把菜刀沖出來……
陸允信白天渾渾噩噩上學,晚上回地獄。
他開始看不清黑板,他長期臉色發白,作業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在同學老師問“怎么”的時候,只能答小感冒,他沒辦法忘記架在陸奶奶脖子上的菜刀……
奶奶是現在,唯一還疼他的人啊。
后來,越來越多……
1000后,他幾乎走不動,站不穩。
陸大伯給他請了長假,關在家里最小的房間,陸奶奶每天給他送飯,手上開始有金鐲子,玉鐲子。
再后來,陸允信看不見她安撫的眼神,看不見很多東西。
他吃不下飯,只能喝蛋白粉,喝了吐,吐了喝,無數次休克,無數次縮在狹小昏暗的角落,聽見外面陸大伯和不同女人隱約奇怪的聲音,聽見麻將機轉動,聽見“小允在午睡……新聞啊,小崽子皮癢,意外死亡很正常,沒辦法追責”,然后是粗語言笑……
那種喉嚨無法滾動、無法下咽的感覺,那種出汗眨眼都困難的感覺,那種長時間休克后睜眼那瞬、就像游泳初學者在水底碰掉了鼻塞和泳鏡,水從四面八方灌來,逆著窒息拼死朝上浮的感覺……
日日夜夜,無處可逃。
江外公辦公室電話一學期五個月繳一次費。
老教授吝嗇摳門,絕不允許學生助理用公用電話給私人打。
學期末,他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無聊地核查完,順便看了異地陌生號碼攔截,回放出家屬院一熟悉小孩怯怯的聲音……
江外公掛了電話立馬打車到基地,基地警衛要攔,江外公愣是搬特權搬校長各種胡纏亂潑,破例把明瑛叫了出來。
傅逸說,那天程女士在家,江甜脫不了身,他和毛線幾個騎車去鄉下偷荷花。
他出來買水騎錯方向,玩性很大地跟著一排呼嘯路過的救護車和警車去看熱鬧……
明瑛不可能放過陸大伯,陸爸爸亦是。
轟轟烈烈告上縣城法庭,傳訊唯一的證人。
陸奶奶揣著自家老大聲淚俱下的“媽我錯了我真的不想死,媽真的,媽明瑛肯定不會原諒你,我進去了誰來給您養老,媽我知道悔改我會好好孝順您,小允已經脫離病危,我也沒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在明瑛和陸爸爸的期待下,在陸允信躺病房里、想陸大伯伏案想得心肝絞著發痛的企盼下,她顫巍巍拿起話筒。
“小孩子南城城里來的,水土不服飲食不調是我照顧不周……當然,當然沒有虐待……”
“……”
“針眼啊?
是心疼他,帶他去醫院看過,那個胖胖的張護士可以作證,還在私家診所輸過幾次液……地下賣血什么什么黑色產業鏈?”
“……”
“我老太婆聽不懂,他大伯怎么可能認識那樣的人,沒有,一次都沒有,”老太太被木槌聲敲得縮脖子,“真的沒有,俺喜歡俺孫子街坊鄰里都知道,怎么可能,他大伯也喜歡啊,蛋白粉一罐一罐地買,你見街坊小孩誰吃這么高級的東西了……用俺老陸家各輩祖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