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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江甜考試順利,錄到全美前十的伯克利工商管理。
她周一到周五在學校上課,周六周日和江淵一起陪程思青。
江近城來看過幾次程思青,程思青也不刻意回避。
江近城每次送母女倆多貴的禮物,江甜那份,程思青讓收,她自己這份,則是吩咐助理把相應的錢劃給江近城。
一來二去,兩人關系看似比之前緩和些許。
十一月天氣轉涼,江近城拖著行李箱來到程思青家門口。
莊園占地寬闊,主別墅和鐵柵門間隔了近百平米人造草坪。
清晨有風,程思青裹著件火紅的狐貍毛大衣,露出來的小腿白皙纖細,有截沒藏住的真絲睡裙從大衣下滑出來,裙擺和長發一齊飄在風里。
江近城想替她把頭發攏上,伸手才發現自己和她隔了一道門。
一道可以看清彼此眼睛的門。
江近城垂手,站在門外。
程思青在門內。
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極為平靜的目光凝視彼此。
片刻。
“這次蹭飯還帶了行李箱,”程思青玩笑,“準備打包走?”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徹底斷了關系,北城公司那邊有親緣的也賠了違約金全部辭退,江淵上次吃飯說不喜歡管公司,不自由,”天上飛了點小雨,潤了江近城锃亮的鞋尖。
他斟酌:“我想說,你是不是可以聘一個熟悉公司知根知底又不是外人的職業經理人……”
“江近城。”
程思青喚他。
“嗯。”
“我半百了,心跳停過一次,”程思青朝他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不是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的問題,是我沒辦法面對那時候狼狽又不堪的自己。”
她頓了頓,“還有江淵三十歲,最是拼事業的時候,丟掉喜歡的工作,甜甜十七歲,最是喜歡人的時候,放棄了喜歡的人。
有的事情發生了,就真的回不去……你,明白嗎?”
江近城動了動唇,沒發出聲音。
“我就說成這樣吧,”程思青一邊開門一邊道,“如果是看孩子的,請進來,血緣放在那里,我不希望說孩子見不著爸爸……”
話未完,江近城驀一下將程思青攬在懷里。
溫熱倏然而至,熟悉的胸膛和臂膀形成一圈帶有體溫的狹小禁錮。
程思青身體微僵。
下一秒,一道低啞的男音嘆息般響在她頭頂,“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是要說。”
程思青發梢落在江近城手背上,江近城不在意,“然后,”他稍微偏頭,每個字都很慢,還是艱難地擠出來,“孩子們終歸要長大,如果遇到合適的人,陪你變老也很好,你老了也一定很美。”
江近城是個糙人,不太會煽情,“只是來看你的,”他說,“你要……幸福。”
想落在她發頂的吻,終究沒落上。
江近城放開她,牽起她手背,唇輕輕碰一下。
“如果你遇到合適的,”程思青上前一步,抱一下他,“也祝你幸福。”
離婚時,兩人都滿懷情緒和芥蒂。
直到今天,祝福終于說出口。
程思青放手,江近城轉身。
他走得很慢,但是不敢回頭。
牛毛細雨落在他寬闊的背上,好似蒙了層白霧,稍一轉身就能化開,那層霧卻越積越厚……
愛過,是深愛過了。
裝滿薰衣草的行李箱不重,輪子壓在柏油路面上發出悉悉率率的聲音。
程思青目送他越走越遠,唇間含著笑意,眼底泛著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