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說不出話來,浮丘伯卻緩緩走到了那廢墟面前,讓劉勃攙扶著自己,讓自己坐下來,隨即看向了面前的申培。
“你去將自己的師兄弟都給叫過來,都叫到這里來就說,我要傳授學問。”
“老師,何不去太學,在這里”
“快去”
申培不敢多說,急忙派遣自己的弟子們奔波了起來,而浮丘伯就坐在了這里,氣喘吁吁的,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又不像張蒼那般健康,這番折騰,讓他看起來格外的疲倦。劉勃很是心疼,急忙要為他鋪上坐席,浮丘伯笑著搖了搖頭。
“勃啊天下怎么會有你阿父這般的仁慈君王呢”
“自古以來,對君王不敬重的人,大多慘死在君王的手里,可你阿父從不會因為別人對他的無禮而有殺心,從不會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去殺人每次殺人,都是為了社稷,是不得已而為之寧愿背負惡名,也要為天下掃除禍害,這般仁慈的君王,老夫只恨早生五十年,不能輔左他一生。”
劉勃聽著浮丘伯的話,心里卻有些滴咕。
這全天下,大概也就只有您會覺得我阿父是仁慈善良的。
他剛才可是要當眾炸死一個儒生啊。
浮丘伯苦笑了起來,“你無法理解,我并不怪你,你們都無法理解你們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個何等英明的君王,包括那個張不疑,其實他也不知道,但是,勃啊,你一定要效彷你的阿父,君王殺人,不能是因為自己的喜怒,不能因為私人的恩怨,只能是為了社稷大事,將來,你若是在名譽與社稷之前犯難,我希望你能效彷你阿父,無視自己的名譽,要為天下做事。”
劉勃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而韓安國看起來感觸卻頗深,他再次打量著面前這個老人,眼里的神色都有些不同了。
“唉,可惜啊可惜啊。”
浮丘伯搖起了頭,也不知在可惜著什么。
過了許久,他那些有名的弟子大多都到齊了,眾人看著他身后的那廢墟,眼里都有些茫然,面面相覷,浮丘伯卻示意他們坐在自己的身邊,跟申培這種多撒網不同,浮丘伯走的是精英路線,弟子不多,但是都很優秀,很有才能。
而那些原先結社犯事的儒生們,此刻也是坐在這些師叔的周圍,都低下了頭。
“當初啊陛下曾與我聊起了儒家的未來,當時陛下說了很多的東西,讓我非常的驚恐,甚至是憤怒,我覺得陛下對儒家太過輕視,甚至是公然詆毀,因為陛下所說的儒家,跟我所知道的截然不同,到了我想想都覺得后怕的程度,我在那個時候,覺得這只是陛下對儒家的不喜,故而沒有多想。”
“可到了如今我卻覺得有些狐疑,因為陛下曾與我說過的東西,如今都在一一出現。”
“陛下說儒家會以孝為名,以禮為枷鎖,囚天下人我不以為然,直到出現了禮派之爭。”
“陛下說儒家會反對百家的學問,毀滅諸家之所長我不以為然,直到出現了你們這些人。”
“陛下還對我說了很多,以理食人,以儒害民我都不以為然,可是現在,我卻很害怕,因為陛下的話都在一一成真。”
浮丘伯看著面前的諸多弟子,目光最后落在了趙綰的身上,“大一統的主張,我并不反對,但是圣人的道理利天下你若是連一物都不利,何以利天下啊大漢賢相輩出,除卻張相,有周相,陳相,蕭相,何人是以圣人的道理來治理天下的難道他們做的不夠好嗎難道你能做的比他們更好嗎當初圣人不出的時候,堯舜禹又是靠著什么來治天下呢”
“你不懂得治國,不懂得農桑,不懂得打仗,你甚至比不上長安里的一個樵夫,你有什么德行,輕視百家之學問呢”
“若非農,你能吃飽肚子,有力氣在這里狂吠若無墨,你這身上的服飾又是從何而來啊”
“若無兵,你能安心在這里談論學問嗎若無醫,你早就熬不過上一年的寒冬”
“一件事都做不好,沒有任何的才能,整日卻叫囂著圣人的道理我問你,圣人的道理是什么哪個圣人讓你輕視百家就是圣人,都要以百家里的先賢為自己的老師,畢恭畢敬的跟著他們學習你算什么圣人門徒啊”
浮丘伯的聲音越來越激烈,趙綰面對墨家和皇帝還敢出口反駁,可是面對浮丘伯,他那最擅長的辯論也根本發揮不出來,啞口無言,雙眼緊閉。
“尚方自設立以來,給大漢帶來了多少好處養活了多少百姓,紡織出了多少衣裳庇護了多少百姓我的老師曾經告訴我,任何人都可以稱為圣人,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可以通過對本身的提升,對周圍的貢獻來成為圣人若是我的老師能看到如今的局面,他會當面拉著那些墨家的手,稱他們為真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