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合周臉上的微微變色的情緒,無憂則是平靜得出奇,語聲中亦是波瀾不興,“公子出向高貴無憂,可隨意游戲世事,無憂卻萬萬不能如此。剛剛,耽擱了些時間,恐殿下要什么,無憂這就先行失禮了。”然后,斂身為禮,退開,輕巧行過他身邊。
合周衣角隨風揚起,邊緣處擦過無憂手臂,園中萬物皆發出聲音,一時繚亂,無憂也意在快行。
剛剛走離了她一步之遠,合周的聲音,就好似擦著滑過她手臂的衣角響起一般,“你口口聲聲說的不能。不過是因為痛恨自己茍活的逃避。說來,只是你想得太多。在這世上每個人都各安天命,他們的傷、他們的難也并不是你的過錯,可你卻活在過錯之中。你周旋的這些人中,個個心狠手辣,你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們吃干抹凈。這樣的報仇,會否太過作踐你自己。”
這是第一次,她怒目針鋒相對,之前她一直婉轉迂回勸說,只是因為擔心,會將他激怒起了逆返,但現在看來,那些如何的婉轉迂回早就失去了它們的意義因為這人一直在裝傻,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恕無憂直言,這不是公子該操心的事。”然后,她在心下好奇,他會如何反應。
他一臉救苦救難的菩薩臉,沒有她曾想像過的激怒,也沒有嘲諷,卻看似真摯,“不平則鳴。我心為姑娘不平。”
她還是小瞧了他。這些話,他無所觸動。言語之力何其微薄。
無憂輕輕笑出聲來,“天下蒼生亦有不平事。公子當鳴。”
他一臉有棱有角的淡定,“天下蒼生自有該理之人去鳴。我力量薄,只夠關心一人。”這人倒是敢于口無遮攔。
無憂冷笑,“先推她入火坑么。”
他抬起頭看著天風過樹梢,然后對著自己的手指端詳片刻,“這世上的事一向奇妙,有時候你看著是失去,其實是得到反之亦然。姑娘所缺的是一個相信。”
無憂袖中的雙手緊緊握合,那痛一絲一絲地滲進身體里面,“公子那么手段了得,不能讓她相信么。是否真的是有紕漏,而公子當局者迷呢。”
合周沉吟著道,“她受過這世間給的苦,當然不能輕易信人,不敢相信有人會這樣關心她。我還在找讓她相信的辦法,可在那之前,我要讓她離開這個隨時可能會讓她引火的地方。”
無憂凝視著他那周流無礙的鎮定,“公子一向如此么,這么的自以為是。不覺得這本是坑害,以籍幫助之名。公子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看向無憂,我們各自安好,豈不是更佳。”
他好似未聽懂無憂話中的意思一般,只是仰起頭來微笑,“快上去,大公主要找了。”
無憂沒有從他眼中看出放棄,卻也不想再妄自多說。福了福身,走開。走到一半的路,聽到他朗聲對她說,“哪怕你會恨我,我也是一樣的選擇。”
的確是很難想像的執著。更難以想像的是,一切會如他所說,只是為了無憂。她怎么會相信,一個人搖旗吶喊的所謂真心。從來都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想,她真是不走運,到底應了那句老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他這樣做的真實目的,有太多可以猜測。而若要逐本窮源,也不過是大姐姐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