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自來聽自家妹子的話,聞言忙讓了路,一眾護衛護著黛玉目不斜視,徑直走過去,黛玉心道,以后師姐的車還是莫要常坐了。
雖則師姐愛護,可她孤身至京城,老坐師姐的車駕出入,總不免讓人覺得驕狂。
兩隊人馬錯身而過,桂荷剛拿銅火箸替自家小姐撥了撥手爐里的灰,只聽耳畔哐當一聲,身子一頓,驚得差點打翻了手爐,黛玉忙坐直了身體,順著車窗向外看。
左邊竟來了一隊官差,正挨家挨戶地搜查,尤其針對生人和外地的車馬,搜檢得尤其仔細,撞破了好些小商販的貨物,動靜鬧得很大。
為首那人,黛玉卻認得,乃是睿親王府的侍衛統領宋權,這些官差片刻間搜到他們附近,攔住薛家的馬車,將所有行囊悉數打開,翻翻撿撿,還令薛夫人和薛寶釵下車。
薛蟠大驚,行李被翻一翻也就罷了,可他妹子入京應選,云英未嫁的千金小姐,怎能大庭廣眾之下讓人隨意轟來趕去,連忙走上前理論。
他本是暴躁的脾氣,當初在原文里打死了人,他把人命官司也視作兒戲,只當花幾個臭錢,就什么都能了了,如今到京城,便是在親娘,妹子面前收斂一二,也絕對受不得氣,不過片刻,竟與官差爭執起來,吵鬧間動上了手,讓兩個官差一刀抵著脖頸押了下去。
薛姨媽和薛寶釵都嚇了一跳。
薛蟠也臉色發白,只大聲吵嚷“我舅舅乃是九省統制,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抓我”
顯然薛蟠不傻,知道薛家的名號在京城恐怕不大管用,能想到扯王子騰的大旗。
旁邊官差冷笑,并不多言,一揮手嚇唬薛蟠道“且押下去,我看他與老妖道就是一伙的,等咱們抽出手,十八般大刑伺候,不怕他不招。”
薛姨媽和薛寶釵登時心中大驚,薛姨媽眼前發黑,握著女兒的手哭道“這可如何是好,那都是些什么人你哥哥就是個孽障,何苦與人家沖突。”
薛寶釵還鎮定些,撩開車簾下車,讓丫鬟鶯兒取了二十兩銀子,便想下去說情,推開車門還未下車,卻見前頭的馬車也停了下來。
卻是黛玉聽見薛蟠的話,想起賈家二太太的兄長,便是剛升了九省統制的王子騰王大人,先前外祖母遣人來幻真觀,正是說王夫人的妹子一家快到了。
似乎,眼前這些,便是王夫人的那些親戚。
說起來兩家關系著實不遠,遇見這等事,她總不能不問一句,便喊了聲“茂才叔。”
替她趕車的,一身短打打扮,看著很不起眼的中年漢子,便起了身,笑道“小姐少坐片刻,容老奴過去瞧瞧。”
這漢子一站起身,腰身筆直,身量極高,面容卻憨厚得很,走過去,抬頭笑了笑,睿親王府的侍衛統領宋權,定睛一看,見竟是他,登時如老鼠遇貓,縮了縮腦袋,剛剛威風八面,橫沖直撞的威武勁頭也弱了,陪著笑臉,小聲道“茂才叔這是什么時候回的京小子竟不知道,該打,著實該打。”
被稱為茂才叔之人,言行間卻慢吞吞,顯得老實巴交,只道“小權你這是替王爺辦差差事可要緊”
宋權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茂才叔不是外人,也不必瞞著您老人家,我們王妃的外甥女陸青小姐昨日半夜里忽然留書出走,說是要尋那凌空老道去,還有其三個世家小姐也就連寶平郡主都鬧絕食,不見那個妖道,便不肯用飯,我家王妃被氣病了,王爺大怒,嚴命我等務必將其捉拿,剛才府上接到消息,說那妖道可能不光沒有外逃,反而進了城,圖謀不軌王爺便命我等嚴加搜查,務必將那妖道抓捕”
漢子略一蹙眉,心中也有些警惕,“既如此,你們便好生辦差,但你們是睿親王府的人,代表的是王爺的顏面,不可驕橫跋扈,壞了王爺的名聲。”
宋權連忙應是,轉頭就吩咐那些弟兄們,都輕手輕腳些,不許撞壞了旁人的東西,剛才誰打翻了小商小販的物件,都趕緊拿出銀子來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