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笑道“可不是謝家大房的謝桐、二房的謝彬,都是二十上下年紀,跟他家十六郎一樣,為的守孝、讀書,都還沒定親。他家姑娘,昨個兒我們也是一道兒都見了的。別人不論,大房的六姑娘就極好。我是象兒年紀多差了那么兩歲,不然,先就要定下她來。結果,人家謝家大爺都興致起來了,老二突然又自家挑剔起來。謝沖那是什么樣的人呢大理寺正卿,敢對皇子、王爺甩臉子,沈貴妃叔父沈諒的家人親眷在州郡殺人犯法,上下都疏通周全了,偏他能咬住了層層覆審,硬是定了死決當眾行刑;把滿朝宗親貴戚得罪了一個遍,也只不過請旨出京巡視督查,職司權責上頭反而更進了一步。老二竟想不開去挑剔他家姑娘,不是吃飯吃得太撐,把心眼兒都給堵實了虧得座上還有林叔叔和你大阿哥在,又有你家望大爺幫忙圜轉,這才彼此含糊過去。只不過老二家兩口兒再想謝家的女婿,那是再沒戲的。”
洪氏這時才知道昨天外間聚會上首尾,怎么章望被自己一叫就趁勢退席出來。肚里仔細思索一回,方開口道“然而我看二弟妹平日做事甚有章法,二表弟雖未有多少交道,也并不像是那等粗糙俗濫的人。”
王夫人道“所以我才說他們是一時著急糊涂了。雖說我們這等人家,只有挑別人,沒有被人挑的,到底講究個門當戶對、兩廂情愿。旻哥兒是好,小小年紀便是院試案首,但秀才不過是功名起步,后面路還長著;且他又不是房里居長,上頭有哥哥,眼看嫂子又要添個侄兒。謝家六姑娘,怎么說也是從小養在大太太跟前的,與他有什么匹配不得老二他們拐不過這個彎來,也只得眼看著便宜了別家。”
洪氏點頭道“真個是呢,只怪我家由哥兒年紀大些,不然就該厚著臉皮去討了。”王夫人立時就橫了她一眼。洪氏忙笑道“這不是被你說得好,教我也覺著可惜起來。真要討大兒媳婦,頭一個還是記著大嫂子這邊。別的不說,我家大爺今早起來就往常州寫信,打發我娘家侄兒中秋前往諸暨走一遭呢。”
王夫人這才高興,也與她倒茶,口里說“你急著剖白什么我可一句話都沒說。”
兩人便喝了一回茶。洪氏又道“謝家六姑娘這頭是有些可惜。但真說起來,也不是什么世上獨一、無可媲美的。咱們家的姑娘比起來就不多差。再就是曹家外甥女,若論起親戚情分,不是反而更近些”
一句話說得王夫人變了臉色,忙一把拉住她,壓低了聲音道“哎喲我的好妹子,這話你可別當著老二家的說你不知道,要不是為了曹丫頭,那兩個能急成如今這模樣”說著就拿眉毛眼睛示意簾子外頭。洪氏見她如此,立刻知道有緣故,連忙起身,繞過榻上幾案,跟王夫人在一邊兒挨著坐了。王夫人方細細告訴道“這件事,老太太、老爺和三爺都是樂意的。阿鸞是我看著出嫁的,曹妹夫又知道規矩,素來跟你大阿哥一心,家里止這么一個親外甥女兒,自然要格外照顧周全才好。這些年親戚往來,對曹丫頭,就連當年昊哥兒未定親的時候也多多少少有過些意思,旻哥兒就更是上心了。偏偏別人都無不好,只他們夫妻兩個死活卡住,半點不肯松口。”
洪氏問“這可怎么話說的莫不成,二表弟跟她兄妹之間有什么疙瘩但這么些年,再大的結子也該解了。”
王夫人道“兄妹間哪有什么結子疙瘩。只是老二兩口子一向介意嫡庶,也不知道這脾氣性子是個什么緣故。”
洪氏就嘆一口氣,想到先時黃旻在院外張望的模樣,又有崔氏止住王夫人言語,不招黃旻進院而是自己出去的情形,心里不免難受起來,說道“曹丫頭這里,我還看不出。但旻哥兒的樣子,可是要受磋磨得狠了。”
王夫人道“他要真有心,也不是沒法子成事。”見洪氏看過來,挑眉道“怎么請老太太出面,再跟伯父說明,父母那邊立下軍令狀,怎么讀書,什么時候舉業進士,一樣樣列出章程我就不信有孝道、族規壓著,自家再努力爭氣,還有什么事情能辦不到把人討進門來,該護持的護持,該賣好的賣好,曹丫頭又不是蠢的,母子婆媳之間這點事情不過是水磨工夫,但凡他自己主意正,夫妻一體同心,這點磋磨又算得了什么”
她這一番話軒昂磊落,當當當說完,卻不聽見洪氏附和夸贊,反而低了頭紅了臉,捏著杯子一味傻笑,王夫人不免一股子氣上頭,但隨即明白過來,只把手往洪氏臉上一抹,罵道“你個沒臉沒皮沒羞臊的我說孩子們的事呢,又沒說你,逮著機會就往自己面上貼金,竟虧望表弟幾十年來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