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就點點頭,命人帶了于評兩口兒下去吃飯歇息,道“你們昨夜入夜才到的,今個兒又一大早地上山來伺候,想來都沒睡得安穩。這邊先對付墊兩口,再睡一覺,或者下午就又要連夜趕回常州去,也只能勞累你們了。”那兩個忙說“我們聽使喚的,哪里當得起大奶奶勞累兩個字。”這才下去了。洪氏又轉頭跟章望笑道“還要勞煩大爺寫信給常州,把話給由兒和阿大吩咐清楚了。今個兒這一早忙的,連早飯都沒陪姑媽用呢,我這兒得趕緊去給說個原委、陪個不是,順便,再找大嫂子說說話。”章望笑應了,洪氏便往章太夫人住的禪院去。
少頃,便到禪院門口。門前的媳婦子正坐在石墩子上打著扇子閑話,見洪氏來,忙迎接上前,問了好,稟告說“老太太被南京守備侯力家和文侍郎文家的兩位老太君請了到后頭西首禪舍聽經文、抹骨牌去了。三太太也在那里伺候著。大太太和二太太往云水寮看幾位姑娘。叔太太且屋里坐著,喝兩口茶,兩位太太就該從那邊過來了。”
洪氏笑道“我原也要去看姑娘們,不如走過去,會了她們再一起來。”便往云水寮去。行到禪院外,就見粉墻竹叢邊立著個青年人,雪青色長袍,藍色綢褲,腰間一條雪青玉帶,領口袖口并腰上都飾了紫藍色纏枝蓮花正是黃年的次子黃旻。洪氏故意顛顛腳,又咳嗽一聲。黃旻聽見響動,慌忙轉身行禮。洪氏笑道“怎么立在這里,又拉長了脖子瞧好賴快二十歲的人,還跟小孩子巴巴兒找娘似的,我一會兒定要學給你母親,看是不是個笑話。”
黃旻聽了又羞又慚,垂了頭,說道“伯娘還請饒侄子一遭,再不敢的。”
洪氏就稍稍收起笑,溫言問“到底怎的可是有話與你母親說,這會子又顧及你姊妹們,不好闖到跟前去”
黃旻答道“自家姊妹都在,更有曹、林兩位表妹,不敢唐突。只是要跟母親說一句要緊的話。原想著今天到母親處請安時說的,不意父親一早就命人叫了過去。”
洪氏點點頭,笑道“既這樣,我便替你傳個話。你且在院門上等一等,看你母親怎么說。”
黃旻喜得連忙行禮,連聲說“多謝伯娘。”一路護送洪氏到云水寮院門上方站住了,眼看著洪氏一行款款進去不提。
卻說寮舍屋里人正齊全,林黛玉、曹雅婧趕圍棋手談,黃芊觀棋,王夫人邊吃茶邊看黃蓓、黃蔚在窗下臨帖,黃蓉、黃莉則圍在崔氏身邊剝蓮蓬蓮子,見洪氏進來,紛紛起身迎接。洪氏與王夫人、崔氏妯娌見了禮,黛玉早偎近跟在身邊,因笑道“我的兒,不必管我,你自與姊妹們玩耍。”又向曹雅婧說“曹丫頭也多禮,你只問你妹妹們,我最不講究這些的。一家人舒舒坦坦的才是自在。”
這邊王夫人問“阿好妹子從哪兒來老太太跟力家、文家兩位老太君斗牌,方才遣人來說,玩得高興,晝飯也在那邊用,不回來吃了。我們這才過來孩子們屋里消遣。等明兒下山,再想躲清靜也不成了。”
洪氏道“這話可笑。后日就是你娘家大侄子的好日,哪有你躲清靜的道理何況前半程都是你的效力,這會子正當論功勞、受夸贊、領好處的時候,再沒有自己躲開白讓出去的,且也不是這么個大度的法兒。”
王夫人笑道“阿好這話,果然我愛聽。”便叫丫鬟“翡紋,還不給叔太太上茶小蹄子們眼力見兒呢只管貓在一邊混玩,倒讓客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