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聽了,就把兩個眼睛將賈璉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上下看了有三四遍,然后拍手笑道“哎喲喲,我的二爺,果然是出去了一趟的人,經過事體、見過世面了就這么心思細致,我這個木頭腦袋草肚腸的,再也想不到呢。”一邊說,一邊笑得腰身亂抖。賈璉哪里肯叫她這樣打趣,兩個就在座上頑鬧起來,好一番才罷。
笑鬧畢,鳳姐整妥衣服,一面自己又低頭尋思一回,遂道“二爺送土產表記的主意很是。如今林姑父辭官,林妹妹是必定要在姑父跟前侍奉的。這一二年怕不能再到家里來了。這幾年我們在一起也要好,先頭接姑父來信,想到有一陣子不見,我心里都難受,但指著好歹幾個月差不多就過去了,哪料到這一別還要更久的只是這么一來,老太太那邊,心里怕更要不好過了。”
賈璉道“也是沒法子的事。總不能叫林妹妹拋了姑父。天底下也沒有這樣做兒女的。你得空多勸慰老太太兩句就是了。”
鳳姐應了,又說“還有寶玉,怕也有得鬧騰。聽說林姑父病了,當時就跟老太太吵著要將林姑父、林妹妹接來京里這邊住,只說京里有太醫院的太醫診治,親眷又在近處方便照應這還是沒得著準信兒呢。”
賈璉笑道“他個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如今再別拿太醫院的太醫說嘴,在關夢柯面前,怕是連腰都沒幾個敢直得起來的。說來尋常的王公大臣都不能讓關夢柯動一動腳步,偏偏他就肯從常州趕到揚州,住在他府里,每天盯著林姑父脈息用藥。”
鳳姐道“可不是這話說出去,多少人都不肯信。聽說,還是林姑父那邊的親戚侄子請動的”
賈璉道“你慣常聰明,怎么連這個還記不得地要再問不錯,便是林姑父舅家表弟的侄子,叫做章回。真真好風華、好氣度人物。林姑父都贊不絕口”
他一語未了,鳳姐已經笑著接口,道“就是二爺見了,也自覺不自覺地就低一低頭瞧瞧,二爺的話,我這兒都背會了,哪里還有記不得的只是我到底沒見著他真人,也想不出怎樣的人物,讓二爺每提起來都這個模樣。”
賈璉笑道“你還別說,怕是不多早晚真就能見。這小章相公早幾年中了舉,聽說明年會試要下場的。到時候他到了京中,自然該要見一見。也好叫你曉得天底下有這樣人品,沒得如今這樣,不論說到誰,都只管抬著眼皮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