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聽他這番言論,不由大吃一驚,心想賈寶玉固然推崇女兒,常說女兒家清凈尊貴、男子弗及,每每被斥為怪論奇談、頑劣憨癡之明證,卻不想這章回竟也有相似的言語。她心中稀奇,不免就定睛向章回看去,但見他神磊落,全不以見解與世俗論相悖為意,臉上就不知不覺地露出笑來,只道“教表哥這么一說,這天下女子,盡都能如曹大姑、李易安一般了。”
章回笑道“若天下父兄都能如班彪、班固、李格非,又何愁世間女子無才少德且閨閣之中從來不乏大才。眼前就有實證咱們常州家里的老太太、這邊的大姑太太,還有妹妹家仙去的林姑太太,哪一個不是郁郁文采妹妹是林姑太太的親孫女,就算妄自菲薄,別人一時信了,我也是知道究竟如何的。”
林黛玉見說,嗔道“表哥怎的又取笑我”急轉過頭去,恰瞥見書案一頭書畫卷軸,忙說“表哥拿來的畫里,我看到有一首詩,依稀仿佛是祖母所作。”
章回知黛玉害羞,不敢多說,只跟著她話頭頷首笑道“那必定是落冰圖了。惲壽徽年輕時拜青枚老人張雯為師,三年學畫,與林侯有同門之誼。”隨即辨認了卷軸記號,挑出一個來,展開果然是晴雪落冰圖,題詩一首為“雪壓紅樓照座明,稍添香獸暖銀笙。玉人相顧時時笑,喜聽冰條落砌聲。”兩行小字“丙申冬暮,客寓隴南,智通、淳友攜酒來,大醉。有冰條落砌驚夢。始信光陰如割,倏忽三載。玉容不復,文字宛然,綿綿此恨如何禿筆圖容,并錄詩文以記。”
章回道“惲先生曾言,當年林侯追思姑祖母,醉夢中潑墨成此一圖。只是酒醒之后,觸景傷,終究將圖畫毀去。惲先生深愛此畫布局用筆,暗中記憶,先后兩次默畫出來。這一幅便是他自己喪合之后所作,因心與林侯當年相契,深得精神。”
說到這里,章回不禁后悔,自己怎的就挑了這么一幅出來,正要尋話打岔過去,卻見林黛玉眉目盈盈,似悲還喜,道“祖母得祖父重,此生不枉。”又鄭重向章回行禮道謝“如此珍物,表哥用心尋來,黛玉雖千言萬語,不足以謝。”
章回連忙還禮,道“妹妹快別這樣說。林、惲、章三家世交親誼,惲壽徽是林侯好友,又是四叔祖的舅兄。我不過代為轉達致意,如何當得起妹妹的大禮只要妹妹看著這些字畫,能想到南邊一脈親,添幾許平和安穩、相親相近,便是我盡到了自己的一點點心。”
他一番話出口,方覺似有剖白之意,不由暗暗懊惱。然而林黛玉聞言,柔腸觸動,感念愈深,反不以為沖撞造次。兩人呆呆對站了良久,方猛地醒過神來,慌忙扭頭,各自羞臊之余,不由又偷眼去看彼此,結果目光撞個正著于是忍俊不禁,噗嗤一聲,一齊笑將出來。黛玉這才叫紫鵑、青禾過來收拾書案,又讓給章回重新上茶。章回也大大方方吃了茶,又與黛玉閑說了幾句四書,這才告辭離去。
卻說這一日晚間,章太夫人那邊議定了后日往清涼山禮佛。從上房回到翕湛園中,洪氏便過來看黛玉收拾東西,說“雖然只去三天,卻是要住在那邊。且是和相熟人家的夫人小姐,如忠獻伯府的幾位太太約定了一同過去。玉兒與她們是初見,雖不用太過鄭重,多帶兩身鮮亮衣裳是必要的。”便與黛玉一起擬定了隨身帶去的物什單子,第二日又親自過來,看著丫鬟媳婦們收拾妥當,如此方才放心。
若要知清涼山上生了什么,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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