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笑道“你當我是為你就祭禮這點子事,便是你一時有想不著的,有你家老子三天兩頭盯著,還能出什么紕漏我也不耐煩趕這一趟。不過是為著你四嬸。你也知道你兄弟這會子都往南京去了,過兩天就進場。她做娘的心里頭擔憂,在家轉磨似的一刻也不能安生,偏沒個人能替她分解,掏心窩子的說叨說叨。我這里又實在忙得騰不出空,這才尋個事體由頭帶她出來,不過為的分心罷了。”
章回聽說,立時想起今年正當秋闈,家里自己一輩的兄弟,除了大哥章由,其下從二堂兄章憲起,三堂兄章開、五堂兄章柴、六堂兄章偃、八堂弟章僚都要應試。章憲、章開、章柴都是第二次應試,家里也知曉考試情形。章偃和章僚卻是頭回進場,他兩個又是二房的長子一脈,尹氏為此格外擔心煩憂,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只是他到底忍不住,問洪氏“四嬸嬸著急,但四叔是都經歷過的,難道也不能替她寬心”
洪氏道“你懂什么一家子兄弟五個一起應試,放到前后幾十哪怕一百年都是個稀罕事,盯著的人本來就多,何況咱們家還姓章偏偏你二老爺二太太并你四叔對里對外都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再遇上你四嬸向來是個只多想不多說的,能放得寬心才怪。”
章回笑道“六哥和八弟才學都頗佳,縣學里科考等第也一貫都是上上,說十拿九穩,倒不為過。”
洪氏嗤一聲道“算了吧。當年小二小三跟你一起入場,誰不說你是去頑的,他們是拿準的結果一個兩個都不中。你老爺太太還不信,非得煩巡撫董大人調了卷子出來細看了才甘心。現今三年過去,那兩個好便好,但倘要是再來一次,你四嬸可不該要做難”
章回聽這樣說,心里就不免愣一愣原來這章憲、章開都是三叔章曜之子,章憲比章由小一歲,章開比章由小兩歲;進學都早,都是在十一二歲就過了童子試。三年前,與自己一道奉祖父章霈之命到南京鄉試。不想他二人一個亂了格式分寸,一個錯了韻腳文字,在頭一關就被輕易刷下然而也不過是緊張太甚,得失心過重的緣故;但凡把心放平穩鎮定了,以章家子弟在經義上的功夫學力,在一二千應試學子里混個百名以內總不至于太難。此番章憲章開第二次應試,不說成竹在胸,必定不會還如三年前那般慌亂。于是向洪氏說道:“母親和四嬸要這樣想,不免也想得太多了。我就沒這樣的想頭。二老爺、二太太、四叔也不會有這樣的想頭。”
洪氏瞟他一眼,就明知道多少是在故意含糊裝傻,有些話梗在喉嚨口,到底不好說出來。想了一想,忍不住嘆一口氣道“如今你四嬸在莊子里,雖說內外男女有別,究竟你做晚輩的要為長輩多留心效力;瞅著空子,也多多逗趣說笑,引她寬心。”章回應下了。
母子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洪氏才重新往吳太君房里來。結果這邊牌局早過了五六輪,到底林黛玉初次玩耍,手還生,算起來正是頭一個輸家。尹氏卻是小賺了幾百錢,遂向黛玉笑道“我不是小器愛贏錢,就是想拿這個彩頭,跟大姑娘討個玩意兒。”
黛玉道“認賭服輸。但憑四嬸嬸開口,凡有的,即刻奉上。”
尹氏道“前兒我瞧見大奶奶扇子上的穗子新巧標致,開口問她討,竟不肯給。后來才知道是大姑娘的手藝。于是惦記這個。若大姑娘還有,現成的隨便與我一根就當彩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