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點頭道“父親說的一點不錯。坦之信上說,壽廣蘭有心從家塾以及青溪書院附學的書生秀才里為二小姐擇婿。然而今年鄉試,兩邊書院加起來都沒有幾個中舉。唯一一個上榜的,名次在榜末不說,已經三十出頭,單年紀就比二小姐大了十多歲,聽說了消息,竟還觍著顏上門求娶。偏偏壽廣蘭還有意。小姜太夫人原本就不滿兒子兒媳明明兩個嫡女,遇事只管一味偏心幼女。對兩個孫女的婚事十分不樂意,此刻更不肯次孫女再受這等委屈;對外只說二小姐病重,實則暗中安排,讓姜坦之護送她往云南伯父壽班壽嘗慶那里去既是避婚,也是讓二小姐散散心。坦之原本就跟他這位二表妹交好,此番眼看著她家種種,一直都替她抱不平,有心助力,如今得了姑祖母吩咐,更是名正言順。恰阿大南下辦藥,也是要往云貴,結了伴一路同行順理成章。只是就算坦之神機妙算,也再算不到路上會有強盜劫道,算不到二小姐為救阿大受傷,暴露出女子身份,更加算不到阿大竟因此鐘情,非二小姐不娶。”
章望聽他字字句句扣著壽廣蘭的偏心,又反反復復替姜平說話,初有些疑惑,但略沉下心想一想,倒是明白了暗藏的心思,一時反而有些感慨無奈起來外人都看章回少年老成,讀書明理,行事圓融,以為并無什么偏好固執,然而以此一事看,骨子里到底是自家一脈相承的剛介耿直;又是十八歲的少年郎意氣正盛,愛憎好惡尤其分明,當著自己一發地坦蕩無遮。只是若非此事,他也不知道章回從小目睹章霈、李氏對待兒孫之不同,樁樁件件都落在了心上,日積月累,烙印深刻,以至于見到這一等父母偏心不公之事,便有如此激憤。何況這件事情又饒上了洪大和姜平,一個是至親表兄,一個是至交好友,原就該愛屋及烏,倒是理直氣壯地偏幫偏助起來。好在章回終究還有分寸,這等言談只在自己跟前,連母親兄長一概不露,倒也無可憂懷,不過自己以后留意,慢慢寬解疏散而已。
思考及此,章望便定了主意,對章回說“如今是你表兄寫信來,雖有姜坦之書信隨同附上,到底只能算一面之詞。壽家到底怎樣一個情形,對這件事情到底怎么個看待,這些我們都并不知道。也不能我們自己兜上去問。所以還是要借助忠獻伯府去問詢致意,再就是要借重你老師黃雁西和管博揚的交情,把那邊方方面面的事情打探清楚壽廣蘭既然急著嫁女,連年紀門戶都不多考慮了,他這一頭就多少有你阿大表兄的一份勝算。倒是二小姐那里,文武雙全,行事又有自己的主張,就怕你表兄呆頭楞腦,未必能讓佳人傾心。”
章回聽章望說到末了,話音里自然帶出幾分調侃好笑來,心下頓時大定。也笑道“阿大以前常說要么不娶妻,要娶妻,必定得是一個非同一般的,能辦事有擔當的。如今果然遇到一個,想必是用盡全身解數,也要博人歡心、討人點頭的。我們只管盡力幫忙。阿大是個有福好運的,一定能稱心遂愿。”
父子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議定了章程,便分頭寫信。章望寫給黃幸、黃肅、管博揚。章回寫給洪大、姜平。寫妥,又預備章回往南京去的事情,收拾章回近來窗課習作、文章議論等等。而后才是到吳太君、章霈、林如海等跟前稟告行程。章望又叫興隆巷章士恭進來,命他第二日跟著章回同往南京去,吩咐隨行帶去的東西物品并幾樁在南京辦的其他事情。章士恭連夜準備去了,并不贅述。
卻說這日晚時,章望和洪氏安置歇息。章望眼看就要睡著,忽然旁邊洪氏坐起來,一通推搡他起身。章望只賴著不動,閉著眼問“又什么事體”
洪氏道“我剛躺著從頭想了一想,總算回過神來你們老子兒子串通了一氣,都是在哄我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