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琳怒極反笑“你還敢說沒有實證,難道你還要我真喊出人來到跟前對質不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能弄到她偷偷寫給瀚哥兒的信,就能弄到其他物證,只有多,沒有少;不拿出來,彼此留點顏面,真拿出來,最后一層臉皮子也都給你剝得干凈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有這許多心機,步步算計,坑害同胞姐姐,連父母姑媽長輩都玩弄在手掌心里,當她真的就算無遺策,破綻全無不過是仗著爹媽偏心,才這樣膽大包天只是她有一句話倒是明白,這樣的結親,說到底便是在結仇她還想要光明正大、八抬大轎地從這個門庭里頭出去,做她的春秋大夢”說著,眼睛就瞪住壽芩。
壽芩見她神情,又看母親、族叔、叔祖,再看白海揚、壽蘿,情知這一樁事情已定,再難轉機。一時心中酸澀難言,只問“大姐就一定要如此么鶯娘才十六歲,便是一條活路都不能留給她么”
壽琳道“不是我不留給她活路,是她自己作惡,堵死了活路。也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一味縱容,不教正道,讓她走了死路。”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默默地看了壽芩幾息工夫,才重重嘆一口氣,繼續道“這也是我今天要代老太太說的第二件事情。老二,你在兩個女兒親事上,犯盡了糊涂。一屋不掃,難以掃天下。一家之事尚不能平,又如何處置一族以后,你就安心讀書,族中的事情就不必再操心了。”
壽芩聽到這里,才明白她言下真意,直驚得瞠目結舌,兩個眼睛睜得如銅鈴一樣,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氣。呆了半晌,方才猛地抽一口氣,話是對著壽琳說,眼睛卻只看著對面的壽鑒安、壽銀國和胞弟壽苕,沉著聲音問道“母親和大姐姐要我卸了族長的職責,總該說個明白理由吧”
他這樣說,那邊喬氏也一把推開了扶著自己的趙氏,快走兩步挨著壽芩站住,附和道“正是,老爺為了這個家,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依著老太太姑太太,在雁娘鶯娘的婚事上頭,老爺是偏頗了些,可也沒偏到族人的事情上去。為了這個就立逼著要卸了職位,就不怕消息傳揚開去,京里的長鳶、長鶴聽到了寒心”
這長鳶、長鶴,正是壽芩和喬氏居長的兩個兒子,都已結婚成家,品學俱優,經拔貢保送到國子監讀書,乃是壽家小一輩中寄托了期望最多、舉業前途也最佳之人。壽琳聽喬氏扯出這兩個來,旁邊的壽芩雖不出聲卻點頭附和,如何不知道他夫妻兩個的用意只是越明白用意,對壽芩的失望就越深。再看姜太夫人面色神情,也同此心。壽琳只能在肚里嘆氣,道“就是為了他們兩個不受無辜連累。”一句話說得壽芩和喬氏當時變色。壽琳才搖一搖頭,繼續說道“明知道母親反對,不理不睬,照舊強行定下兒女親事,是為子不孝;長女被胞妹搶奪了親事,卻不對其安撫彌補,也不申斥幼女,是為父不慈;為著自家顏面私利,有意欺瞞,算計胞妹外甥,是為兄不友;偏心幼女,一味縱容乃至弄出姊妹易嫁的丑事,根子是日常的處事不公;前面為了虛浮面子,不肯直言謝絕堂姐的說親,匆匆忙忙與胞妹家定親,后面為了遮掩幼女的私情丑事又催著長女出閣以至于胡亂許嫁,這許多種種,乃是不智還要我繼續數下去嗎”
這邊壽芩早是羞慚無地,連喬氏一起,夫妻兩個癱軟在座上,垂頭喪氣,直說“罷了,是我錯了。只憑母親、叔父處置,再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