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一個很長的夢靨中,難以自拔,只能徒勞的掙扎著。
她決定逃跑。
這一次,是自己一個人流亡,沒有人會帶她走。也他會去找她,只是她知道,他再不會,再不可能帶她走了。
只因為她和他不一樣,她是關外蠻夷人的女兒,她是他的仇敵。
她不會騎馬,只會騎小騾子,于是她草草收拾了行囊,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滯怠,乘著月色離開了沈陽。
她不識路,便沿著馬市一路走,也不知道何處才是歸處。
也許她應該去赫圖阿拉,以前就一直很想去赫圖阿拉,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是一種類似血脈般的向往之情。其實老天一直在暗示著她種種,可惜她從未上心過。
這是第七日,她筋疲力盡,身上的干糧也早已吃光了。
原以為入夜之后,馬市上便不同白天般熙熙攘攘了。誰知越是到了晚上,馬市越是熱鬧非凡。
草帳外點著篝火,幾個女真人圍著圈坐著,有吃有喝,有說有笑。
烤羊腿的香味兒直在她鼻子周圍打轉,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在在一旁的老魁樹下坐了下來。一夜的顛沛,她也已饑腸轆轆了。
遠處一擱老頭兒拄著拐杖走了過來,聞道了這邊的烤肉香,笑瞇瞇地靠攏過去,“幾位爺賞點吃的唄”
“給是成啊,但總沒得天上掉餡餅吧”
旁邊一人附和道“是啊,你得讓爺幾個瞅著開心,爺才能給賞啊”
“幾位爺何必為難老朽這介窮酸書生呢”
其中一位頗為年輕英俊的男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周圍的人紛紛恭敬地退讓開來,看來是身份非比尋常。
“即使書生,想必有幾分文墨,不如就即興作首詩吧,如何”
那老頭兒眼珠子骨碌地轉了兩圈,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道。
“累累椎髻捆載多,拗轆車聲急如傳。
胡兒胡婦亦提攜,異裝異服徒驚眴。
待夷舊有規,近城廿里開官廛。
夷貨既入華貨隨,譯使相通作行眩。
華得夷貨更生殖,夷得華貨即歡忭。
內監中丞鎮是邦,連年峰火疲征戰。
茲晨何幸不聞警,往事嘻噓今復見,
共夸夷馴斯人福,載酒招呼騎相殿,
寒威懔懔北風號,不顧塵沙撲人面。
嚴申互市勿作偽,務使夷心有余羨。
群酋羅列拜階前,仍出官錢共歡宴,
令其醉飽裹馂余,歸示部落夸恩眷,
朝廷有道將領賢,保爾疆土朝赤縣,
肉食酪漿如不充,常來市易吾不譴。”
搖頭擺腦的一首詩作罷,可把那幾個女真人給看傻了眼兒。唯有站出列的那位俊朗非凡的少年,倒是頗為贊許地點頭。
揚手對后頭的人道“作得好,賞”
他如此一說,后頭的人皆跟著起了哄,不僅是賞了酒肉,還有不少稀奇的玩意兒。
這都能得賞她見狀,心中十分氣不過,也沒管那么多,幾步走到那老頭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騙人”
“姑娘何處此言”
她有轉身面朝那少年,趾高氣昂地說“瞧你像是懂詩文的人,沒想到竟連這首詩都沒有聽過。”
他有些訝異和不解地瞅著她。她餓的幾乎前胸貼后背了,所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解決溫飽問題才是最要緊的。
“這詩哪里是他作的,這分明是正德年間遼東巡撫李貢寫的”
那老頭一聽,便蔫了一般,臉色難看極了。
她仍舊鼓足了氣道“偷用他人文章,來騙吃騙喝,實在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