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陷走投無路之地,一下力氣全無,跪倒在地。
龔正陸將我扶起來,“你想知道的事情,六夫人都寫在留給你的信里了臨行之前,她讓我交給你。”
他從胸前拿出一份信來,還有一只小的錦囊,顫顫巍巍地遞到我手中,“六夫人不會再回來了她的苦衷,都在信里了。”
龔正陸說完,摸了摸我的頭,像是要跟我告別一般,“龔某也要告老還鄉了。這青烏藥鋪,我會交給文程文采兄弟打理這是夫人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情,我已經做完了。”
我將那錦囊握在手心,看著龔正陸步履蹣跚地回了藥鋪里,我獨自靠在墻邊,用背上的力量勉強支撐著已經精疲力盡的身體,打開了這封信。
信上寫著
萬歷二十年,十一月末,我在沈陽誕下了一個女嬰。
你雙頰通紅,哭聲洪亮,你有著一頭烏黑卻帶著卷兒的頭發,眼帶異色。這是因為,你身體里淌著女真人的血。李家的一紙休書,讓我不得不流落失所。為了躲避李家的追殺,我不敢給你取名,亦不敢說出半點關于你生父的事情,我知道子貞心地仁慈,會護你周全,所以那日你被子茂所奪,我在你的手臂上留下了印記。
三十年前,總兵府上來了兩個少不經事的女真族少年,年長的那個天資聰穎,在府上一邊干苦差,一邊學著漢學。那時我初嫁到李家,在得知他們姓愛新覺羅后,便明白了命運的神差鬼使。我可憐他們二人,于是便出于私心,悄悄放走了他們。后來東窗事發,犯了大忌的我不得不四處流落。幾年后,那個年長的少年在撫順找到了我,為了報恩,他決定將我接去費阿拉悉心照料。那時龔先生是費阿拉里的大學士,與我一樣同為漢人,我原以為能在胡人城中就此偷生下去,誰知女真族與漢人間的仇恨和矛盾愈加不可調和,我不得不離開費阿拉,哪知離開之后我才發現自己已懷了身孕。龔先生是我在費阿拉最好的朋友,他得知之后,拋下了一切來照料我。這二十年來,我未曾后悔。我一直知曉你在范楠家中長大,卻不敢連累范家,更不敢前去與你相認,身為母親的失職,我無法企求你的原諒但萬歷三十五年,你大病一場后,竟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從前我以為,這世間只有我一人飄零,卻沒想到,你我的女兒,竟是有著同我一樣的宿命。也罷,也罷,我這一世已是功德圓滿,即便歸去,也是解脫。
箏箏,我自認不配做你的母親,所以也無顏面與你相認。但我希望你知曉,一切都有天定,盡人事而知天命。過去不可逆轉,未來也無法預測。
若是有來世,奈何橋下,一定記得要忘卻前塵。一定不要像我一樣,念念不忘,貽誤天機。陷入無盡輪回,永不超生。銘記。
母,王氏如意。
若有來世,忘卻前塵
她給我的答案,便是這一句嗎
原來,我的生父正如褚英所言是哈赤所以那日他才會暴怒地掐著我的脖子,問我手臂上的疤痕何來。他才會如此清楚關于六夫人的一切
確認過真相后,我心底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我是哈赤的女兒,也就是說,我和皇太極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了呵呵,那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我怎么能夠生下來呢他會是個畸形兒或是天生就體弱多病的孩子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穿越了四百年,我等到卻是這個結局
我將那信捏成一團,難以置信。目光呆滯地望著手中的另一只錦囊。
這錦囊里頭,居然是一對婚戒。一對,我再熟悉不過的婚戒
這是我和葉君坤結婚時的婚戒,一對純金戒指,沒有多余的裝飾,唯有戒壁內側刻著我們二人的名字縮寫。只不過六夫人給我的這對,明明和我們的婚戒一模一樣,那戒指內側的刻字卻無跡可尋。
葉君坤說,這對戒指是他祖上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他想要拿這對戒指做婚戒,雖然有些舊了,但卻意義重大。婚后我們便在戒指上刻上了對方的名字
我終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