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爺府上專心調養身體。我沒有過問皇太極,后來他把當日給我看病的那幾個巫醫怎么樣了,只是,他們的話我卻深深記在了心上。
或許,我真的是個已死之人。八年,我的容貌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皇太極雖然未曾表露出任何的懷疑。但我想,他是我最親近的人,他一定也發現了這一點最初的那幾年或許尚且可以掩蓋,但是八年啊。怎么可能有人從十五歲到二十三歲,容貌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也許是這次我喝下毒酒的事情,給了他太大的打擊,所以他竟開始閉門不出,也不再過問朝中的事情,打算置身事外。也不再同我聊起任何時事政事。葉赫與明廷聯合,無疑對建州是一個沉痛的打擊,出兵葉赫,遙遙無期。而我與皇太極的約定,也沒有人再去提及我知道他對我愧疚,所以寧愿花上大段大段的時間來給予我陪伴。
八月初,我們收到了范文程的來信。這一年,十八歲的他終于在沈陽縣學考取了秀才,開始了他的謀仕之路。我打心里為他開心,而另一方面,我知道皇太極一直視范文程為知己,想要收為己用。可他雖是一腔熱血想要有所作為,可卻始終是個漢人,終究邁不出投靠建州這一步。
我知道,范文程日后的來信會越來越少。或許終有一日,他身居要職后,會和皇太極站在仇敵對立面相見。
萬歷四十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哈赤下令,因不思悔改,咀呪之罪,下令將被幽禁兩年的褚英處死。時年三十六歲。
原來,我終究無法改變這個結局。
多年前,在現代,我曾經讀過一本書,也是一本講著輪回故事的書。
那書的內容我已經是不記得大半了,但唯獨記得那句話。
若我終究改變不了那個結局,何不忘了那個開始呢
“我叫褚英,是建州左衛都督的長子。”
“你是漢人,在我府上亦是客人,無須跟下人一樣行禮。你若覺得直呼我的名諱失了禮數,就叫我大貝勒吧。”
“與你一起吃飯,真是令人愉悅。不用聽那些女人們的閑言碎語,家長里短。若是哪日,你要離開赫圖阿拉,只怕我真會舍不下心來。”
“來到赫圖阿拉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如今的赫圖阿拉城里,我只有敵人,沒有親人。”
“來了。”褚英捏緊手中的長刀,御馬向后連退幾步,讓弓箭手上前。前方是黑壓壓一片,也不知那到底是黑夜,還是泱泱的烏拉大軍。
“就算今日我戰死烏碣巖,還有個亡命鴛鴦,陪我在黃泉路上走一遭,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個烏鴉嘴不許說不許說誰要做你的亡命鴛鴦”
褚英笑了起來,心情豁然開朗,“有你這句話,我肯定死不了。”
“如果,我能給你一個家呢”
“所以啊,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我這條命,可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一天”褚英咧嘴笑起來,帶著玩笑的語氣道,“趁我還活著,你可要好好考慮。”
“每個人心里都有所執著的東西,若真是空無一物,無所牽掛,豈不是太過虛空了”
“不要做那個傷心人,那一點也不像你。”
“褚英褚,以錦裝衣曰褚,英,才能過人曰英”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他突然出聲打斷我,側過頭來沖我笑,周遭是飛速向后退的景物,夜色的籠罩下,他的雙眼亮亮的,我心頭一顫。
“別推開我,我只是想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