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如今爺爺奶奶住到了廚房,一樓兩個房間被下鄉辦的主任占了去,他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天天挖墻腳,摸地板,你這些東西,我可以收,可是不能百分百保證不必他收了去。如果沒了,你可別怪我啊。”曾繼紅正色地對姑姑說,她是可以讓這些東西萬無一失,可就不想讓這個姑姑如愿,這可是份呢她就輕飄飄地扔給父母家。這幾年,每周送她吃食,不是為了她,是為了寶生,畢竟她還藏著寶生的親生父親呢,心底就有些內疚。
曾天莉眼光躲閃,猶豫不決,片刻后才咬咬牙,恨聲道“成事在天就交給你了。”這一包,她是不想讓丈夫知道它們的存在,為了寶生也為了自己。后頭的男人,到底不如原配來得契合,一切為了生活。
“行。我會小心的。姑姑,你什么時候給寶生添個妹妹弟弟啊”
“還得等兩年吧,等寶生大些。”曾天莉躊躇著,這個丈夫身子不大好,是之前的妻子長年累月地生病吃藥,他一份工資過得緊巴巴的,不想虧了病人,最后只得虧了自己,醫生說他的身子太差,得養兩年再懷孩子,更容易生健康寶寶。
倆人又閑聊了幾句別的,曾天莉突然問了一句“妞妞,你爸爸媽媽就沒有來封信報聲平安”
“姑姑,哪能寄啊”她可是費盡心機在有關部門抹去了曾家有海外關系的記錄,不然如今哪只是一個臭老九這樣簡單啊她還能得到特殊對待。
“唉,這是平平常常的家書,也省了家人的擔心。”
“姑姑,如果寄回了平安信,那曾家還能有如今的光景嗎早就被打成賣國賊了,到時你也別想好過。走了,明年元宵節前,我不來了。”曾繼紅氣呼呼的轉身,騎上自行車就走了,什么人啊,這包黃金珠寶她曾天莉別想取回了。反正她幾年之內是不敢回曾家看看二老,也沒有機會說給第三人聽,到時她曾天莉說給了,她曾繼紅也可以說沒給。她給她家送來的水果蔬菜也可以賣到這個價了,憑什么讓她白吃啊
不過,一回到家,曾繼紅就收起了那外露的情緒。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過了小年,過了大年三十,過了正月初一,到了正月初八。
1969年,正月初八
“曾繼紅,有電報。”門口郵遞員的叫聲。
“來了,來了。”正在幫奶奶擇菜的曾繼紅,擦了擦水漬,起身就向外跑,奶奶見她連棉襖也不穿,就單穿著羊絨衫就急匆匆跑出來,忙著急叫道“妞妞,穿上棉襖,別著涼了。”這孩子,真是女生外向啊女大不中留
“不會的啦,馬上回來。”曾繼紅三步并作兩步地向家門口跑,笑嘻嘻地取了電報,簽了字,又興沖沖的回到廚房,跳了兩跳,真冷,正月初一開始下雪,一連下了五天,很厚很厚積雪,前天才出太陽,今日正是化雪時,比起下雪天更陰冷幾分。
曾奶奶見孫女凍紅了鼻尖,恨鐵不成鋼罵她“急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呢。從小教導的禮儀呢。顧家可不是像郭家那樣子的貧下中農,那可是詩禮人家,祖先做過翰林,小顧父親棄筆從戎,參加了抗日戰爭,一路升遷到了軍長。”如今瞧著一直生著病,可那不是在等候機會嗎顧家哪有那么容易混的嗎
顧老前后一共娶了三房妻子,生了八個兒子。老家的原配表姐,生下三個兒子便早早地去了;接著抗戰時又續娶了一個革命伴侶,生了兩個兒子也犧牲了;解放前,再續娶了小他二十歲的女軍醫,就是小顧新媽,生下三個兒子,顧東辰是最小的一個兒子;顧老有八個兒子,能沒有一點野心嗎不過顧老他謹慎,一知風向不對,將兒子們分散到全國各地各行業,壓著嫡系保持沉默,不許冒著。自己哼唧哼唧的病著,讓妻子這個女軍醫請假回家,親自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