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此事知情的人都在賈府內宅,還都是爺們的心腹,與別個碎嘴的下人也不一樣,曉得那火起的蹊蹺,并不多談這件事。
也是縱火之人想當然了,沒見到眾人上岸帶著書,也沒見到榮國府三個少爺回京之后有異常,就放過了此事——可見,榮國府在有心人眼里,壓根就不上檔次,不需多加關注。
林如海是無意間感慨的樣子,對賈珠說:“可惜了當初我與你的那些書,上頭倒是有我當初準備科考做的注解……”
賈珠沒想到林姑父能夠直接這么快就說起這個事兒了,張了張嘴,便是賈璉開了口:“林姑父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哥把那些書當做命根子,船走水的時候叫大家一人帶一兩本,揣在懷里搶救出來了。”
“哦,想不到你竟如此有心。”林如海點點頭,“我這里還有一些江南大儒近年來出的著作,回頭一并給你。先前的那些,若有疑惑,可下午一并問我。”便吩咐外頭叫林二管家把他某某箱子里裝著的書拿出來,交給賈珠的小廝——書童青松、蒼柏前兩年便成家了,他倆學識都是不錯的,唯獨欠缺一些人情歷練,現在在外頭行走,賈珠另與他們事體,多多鍛煉,日后也是臂膀。
知道了想知道的,林如海就隨三賈動身去榮國府了,一路上,黛玉同林如海是一輛馬車的,父女兩個只幾個月沒見,但是都覺得對方變化頗大。黛玉覺得父親瘦了、蒼老了;林如海覺得黛玉的精神氣更好,方才在府里安排事宜也是井井有條的,多了幾分干練。
因林府和榮國府并不遠,不過兩刻鐘時間就到了。
此時的榮國府大開中門迎接林姑爺,賈赦也穿戴得人模人樣地與下了馬車的妹婿寒暄,一邊心頭暗恨自己弟弟瞎忙,拿著雞毛當令箭,每天整得好似工部沒了他就不行似的,如此留自己一人應對妹婿,壓力頗大。
幸好林如海為官多年,自有交際的一套,他也曉得同自己這個大舅兄不能說什么四書五經,只說著南地風俗什么的,倒是叫賈赦不久就聽進去了,居然與曾經的探花聊得有滋有味。
眼看自家老爺和林姑父從中門聊到老祖宗的院子,賈璉在心里頭感嘆:自家老爺看起來也不賴么,站在林姑父身邊,兩人侃侃而談,也像是一個名士了,由此可見近朱者赤,古人誠不欺我。
臺階上的小丫鬟們早就站的整整齊齊的,既不說笑也不敢亂動,一方面是三春調/教之后的成果,另一方面是她們深知來人的顯赫,不好露怯丟了府里的臉面。
丫鬟們井然有序地行禮問安、通報打簾,賈赦領著妹婿來拜見賈母,身后跟著林黛玉和賈府三兄弟。
岳母女婿上一回見面還是十多年前林如海尚未離京的時候了,當時是女兒女婿相攜而來,是好一對天作之合,現在女婿猶在,女兒卻……賈母眼眶紅了紅,連連叫拱手行禮的林姑爺“不必多禮”。
講真賈母一個內宅老婦人,和林如海的共同話題就更少了,好在他們還有共同關心的對象:林黛玉。
于是賈母說了說黛玉在賈府的日常,當林如海聽到自己女兒和三春一起跟著二舅兄的妻子學掌家的時候,還是站起來正色道謝了,畢竟這些事兒,只有家中女性長輩才能教的,父親畢竟不能代替了母親的全部職責。
坐了小半個時辰,賈母和林如海達成一致:年后林如海回揚州,而黛玉仍舊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