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小半年的雪蛤,武三媳婦兒的身體好多了,就是還有些畏寒,武家阿奶口硬心軟:“出來做什么?你就去屋里頭呆著,回頭凍壞了,三兒還得怨我!”
武三媳婦哪里能看著婆母一個人在外頭洗洗弄弄:“娘,我去燒點水,您就別用冷水洗衣裳了,這天太冷,手要凍裂哩。”
武家阿奶嘴里說著費柴禾,倒是也沒有制止兒媳婦。
等到一家之主武三回到家,白面的揪面片已經在鍋里翻滾、火盆上頭燉著的老母雞山蘑也早已噴香。老娘和媳婦圍著灶臺貼餅子,武師傅的老子帶著兩個孫子圍著火盆在講古。
雖只屋片瓦,也能防風御寒;無海味山珍,卻也和樂融融。
同時間的榮國府,卻不是很好。
乃是因為前些日子運河起凍了,南北官船、商船往來皆不便利,耽擱了好些日子,才在朝廷征調民夫之后用黑煤渣子并刀船一起破了冰才通暢了。所以今日,賈母終于收到了女兒女婿派人送來的年禮,隨船而來的婆子險些被凍出個好歹,終于是喝了姜茶遠遠地給賈母拜了拜,然后與賈母叫來的婆子講了講揚州林府的近況。
其實這婆子來京城之前,林府的主母賈敏就已經病倒了,整個冬天斷斷續續不得痊愈,不過因為她自生了大姐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利索,所以與婆子通了口,不許去榮國府提了自己生病的事兒,免得賈母擔憂。
不過知女莫若母,等到這婆子歇了三兩日,賈母又親自見了一回,三言兩語就問出了端倪。賈母雖是憂心,可是南北信息閉塞,只能指望揚州畢竟冬日沒有京城冷,那水土養人一些,女兒快快痊愈。
因一來元春即將離家,而來憂心女兒健康,賈母作為榮國府食物鏈頂端人物,今年除夕不開心,整個府邸的這個大年都過得有些清冷。
三月初一,揚州又來了信——賈敏病重。
榮國府原本正忙著元春即將入宮的事兒,賈母一接到信,就伸手去扶額頭。
王氏心里頭說不出個什么滋味。小姑刁蠻,自己和她從前的關系確實是處得不融洽,不過這么些年過去,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已經隨風去了。
不過她賈敏許是與自己的八字真的不合罷?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又是瀕臨大姐兒的好日子,怎么地就又來信說不好了?
賈敏于王氏來說,也就是尋常親戚,自然是比不得親生骨肉的元春重要。但是賈敏對賈母來說,就是親血骨了,王氏再怎么不在意,也要停下手頭的事兒去安慰賈母,并差人搜羅些人參、靈芝之類給揚州那邊送去。
賈母無暇顧及二兒媳的小心思,捏著信就叫人去前頭院子候著二老爺。
等到賈政當值回來,還沒換身衣裳,就被請到了賈母的院子里。
武師傅已經吆喝茶博士:“來十個饅頭,四碗粥。再勞煩小哥給牛車后頭那兩個喂倆饅頭。”
“十二個饅頭,四碗熱粥——客官小菜要不要?腌蘿卜腌白崧腌豆角,都鮮著呢。”
“一樣一小碟子。”
“承您惠顧,饅頭兩文錢一個,算二十四文,熱粥與小菜都是一文錢的,算七文,一共三十一文,收您三十文便是了。”
喲,還懂得抹去零頭呢。
當時跳水吧,武師傅拋棄了銅板,懷里只有幾角碎銀子(他自己的家當)和管事那會子分的大銀錠。現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拿出大銀錠就是傻子。武師傅也不擔心花了自己的積蓄會吃虧,伸手就遞過去碎銀子了。
茶博士稱了武師傅遞過去的碎銀子:“二錢,合二百文。找您一百七十文。”
指甲蓋大的銀子掏出去,換回來一串沉甸甸的銅板,從分量上來說,完全就是不等價交換。少年的眼睛都瞪圓了,好似很想摸摸看銅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