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千算萬算,卻不知哪個環節出了錯,當安郡王與往常一樣,叫人抬著扶著去街邊小二層的茶館子酒館子曬太陽(實則位置正好能瞧見暗衛聯絡點的往來諸人)發現柳岫身后已經綴著‘尾巴’而不自知的時候,便打算暫時不與之聯絡了。
但是柳岫并不知啊,他不僅不收斂,反而更加頻繁地想要去聯系他自以為物色了許久終于挑選中的‘潛龍’,當然,順便給對方提供更多的今上秘密護衛們的畫像以換取金銀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畢竟打探消息,請吃喝走人情,哪一件事情都需要銀子。
安郡王這時候需要的是穩,在太子大婚卻尚未有子嗣的時候,這一年半載之內再穩一穩,然后通過柳岫摸清楚父皇到底給十六那個小子留下了多少精銳好手,以便里應外合一網打盡。
但是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合作伙伴沒有默契的危害性了——至少十六和寶玉這對小伙伴就從來沒有犯過這樣的錯誤,當年十六意外成為儲君,寶玉這個從他在潛邸時就跟著他的鐵桿可是半點沒有‘雞犬升天’的得意,反而更加沉穩低調;然則如今柳岫,卻不夠沉得住氣,幾次三番試圖與安郡王見面無果之后,居然大著膽子直接去與安郡王世子套近乎——反正在柳岫看來,安郡王身有眼疾,就算日后真的成事,也就是個太上皇而已……
安郡王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尤其是他為了穩住這個小年輕不要去把自己兒子牽扯進來,終于松口和柳岫約定在京郊莊子見面之后,柳岫居然還想耍小聰明,偷去他身上佩戴的玉飾!
【你當我是瞎的么?!】安郡王一邊舉茶杯一邊咬牙,心中怒火沖天但是卻不能表現出來。
當然,人家柳岫本來就以為這位是瞎子。
然后安郡王下定決心:【柳岫既然多半是已經暴露了,又這么不識趣地已經生出了想要挾制自己的意思,那么這個人就不能留了。】
要想一個人消失其實很簡單,但是當這個人的身份比較敏感的時候,這件事情又比較棘手。
說句實話,安郡王此人的野心也是因為多年眼疾壓抑而生出來的,因為目不能視使他數十年度日都十分沒有安全感,生怕自己某一天就突然被病逝了,所以一朝康復,膨脹起來想要謀求更多。
這大約就是一種:我要是真的動了奪嫡的心思,如今成王敗寇也就罷了,可是當年明明我就是池魚遭殃,現在還要對著小十六俯首陳臣真是不甘心。要么就像老六那樣從頭到尾都是病秧子,下了床榻走三步就要停一停也就罷了,叫我如今要過得像老十一那樣,為了丁點兒前途,活的宛若一只哈巴狗,我可做不到!
安郡王大概是忘了他當年剛剛失明,痛哭流涕對著他父皇賣慘就是想要對方多憐惜自己一點進而派更多的人保護他之時活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簡直連哈巴狗都不如。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位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想要篡位,理論和實踐經驗都尚缺,智慧和武力都沒有的口把式,他唯一的倚仗也就是:陛下子嗣不豐,自己是先皇僅存的兒子中最年長的。
安郡王和他的心腹原本想的法子是弄死柳岫再栽贓嫁禍給京郊的野獸,但是因為近年來京郊的路全部都修成了水泥路,往來越發繁華熱鬧,本就沒什么野獸的郊外如今想要打兔子和野雞都難,更別提猛獸的蹤跡了;那么只剩下摔下懸崖或者落水——好了么,京城附近幾乎沒什么高山,小丘陵之類的坡度都十分平緩,而且有山地的人家基本都學了榮國府搞的什么垂直種植,不同高度種了不同的作物,還有直接開了梯田的,要說有人滾下山摔死,那首先得解釋清楚柳岫這個家中并無山地的人穿越別人家山地的籬笆與看家犬的防鎖線去別人的山頭干什么。
遂只剩下溺水而亡。
柳岫喝了加藥的酒,安郡王還擔心他半途醒來別人制不住,便叫心腹動手捂死他了。
再接下來,便是清晨的更夫發現了隨著水流漂護城河的尸體——因為每年春秋都疏通護城河,所以河道一點兒也不淤堵,皆是從周圍京郊流動的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