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顧家從云端到谷底,個中滋味未必好過現在,但那時顧老爺也從未落過一滴淚。顧柔嘉不免百感交集,看著父親不知何時變得有些佝僂的身影,她更覺窩心,縱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只忍悲含笑“哪里有什么好歹女兒一切都好,沈澈待我也好,常言道為母則剛,女兒再不濟,也不會輕易敗壞自己身子,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她笑得一派乖巧,腦中不自覺的就想到了顧貴妃。每每相見,姐姐總是這樣笑著,說自己一切都好,她尚且有沈澈呵護和支撐,可是姐姐什么都沒有,每日在帝后的夾縫之中茍延殘喘,面對家人在前,也不能說一句不好,以免家人擔心。
一行四人寒暄了一陣子,便往顧家去了,門前的御林軍已然撤走,顧夫人和溫含芷早已等在門口,見九王府的馬車過來,忙不迭迎上來。自顧家被楊太傅誣告,可謂是凄慘至極,好容易相見,更是淚眼迷蒙。下人們也紛紛備了熱水、毛巾來為兩個爺們清洗,顧夫人不辭辛勞,親自進了屋中為丈夫清理身子。聽得其中水聲響動,顧柔嘉稍微放心,握著溫含芷的手,很是感激“阿芷,多謝你。”
“咱們之間說什么謝不謝的”溫含芷笑得靦腆,這些日子她也是瘦了,但精神尚好,眉眼間也多了些從容,“老爺太太對我視如己出,又有養育之恩,我照顧太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況老爺和鴻哥哥皆因誣陷入獄,晏如姐姐和你也勢必受到牽連。”她說到這里,搖頭,“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做如楊太傅和鄭軼一般的白眼狼。”
她說得堅決,“于情”二字一出,顧柔嘉腦中立時如閃電般明亮,引了她到僻靜處“實則我還不曾問你,那日哥哥在運河邊上吃醉了,可有與你說什么”
暗想那日顧鴻影喝多了酒便抱著自己死活不肯撒手的事,溫含芷臉紅到了脖子根兒,連忙錯開好友探究的目光,忸怩道“他什么也沒有和我說。”
眼見她如此,顧柔嘉頓時起了探究心思,要磨著她告訴自己。溫含芷脹紅著臉,連聲嫌棄她“都是有孩子的人,怎個還這樣孩子氣的想笑話我”她臉上那樣燙,又怕顧柔嘉追問只好蹩腳的岔開話題,“這些日子,多虧了修遠哥哥照拂,太太有時身子不好,還是修遠哥哥連夜請來大夫為太太診治的。”她心不在焉的說著,腦中卻想到顧鴻影那孟浪鬼,心兒直顫,聲音也低了下去,“修遠哥哥他,唔外冷內熱,很好、很好的”
眼見她越發的說不明白,分明是心猿意馬,顧柔嘉雖痛心于姐姐和齊修遠的無疾而終,但還是擠眉弄眼的笑道“是是是,修遠哥哥哪里都好,你若是真這樣覺得,不如嫁到齊家去修遠哥哥絕不會讓你受委屈,齊姐姐也定然高興的。”
溫含芷羞得發慌,啐了她一口“呸,你這吃了猴兒尿的,嫁了人倒是沒羞沒臊起來,只知道臊我。”她跺腳不依,轉頭要跑,迎面卻撞上了顧鴻影。后者才梳洗過,披著灰色斗篷,內襯絳紫色錦袍,在牢中他瘦了不少,那看來呆頭呆腦的圓臉瘦下來,也帶上了幾分剛毅,行止間更是透露出往日若沒有的沉穩來。溫含芷轉得太急,幾乎撞在顧鴻影懷里去,顧鴻影忙伸手扶她,問道“齊二哥若知道自己給你二人這樣編排,只怕臉色就不好看了。”
小臂被顧鴻影牢牢的握在手中,他身上縈繞著才沐浴之后的清香,溫含芷臉兒更燙,忙掙開了顧鴻影的手,聲音輕得如同蚊子“你們兄妹都是壞東西,一個吃了猴兒尿,一個回來就幫著嘉嘉臊我。”
顧鴻影低頭牢牢的看著她“我不過問了一句,怎么就成了幫嘉嘉臊你”頓了頓,他輕聲說,“你又瘦了,還是這些日子又病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