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她將手爐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扒開積雪,捧了一抔土堆在墳包之上。不想她竟然做出這個舉動,沈澈望著她良久不語。顧柔嘉卻笑道:“為客之道臣女也是明白的,況既然是逝者,更因多幾分尊敬了。”
她白嫩的小手給凍得發紅,卻半點不去管。沈澈怔怔看了她半晌,只覺心中百感交集,嘆道:“你何苦……”后面的話便戛然而止,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聲音很小,顧柔嘉并沒有聽清,足足添了三把土,這才拍拍小手,重新去抱手爐。她手都凍僵了,抱著手爐頓覺溫暖,喜得瞇起眼睛,一派閑適的樣子。
她的樣子好像靠在火堆邊上的小貓,乖得要命,沈澈神色松動了不少,抿出一個笑容來:“多謝顧姑娘。”他一面說,一面將手搭在墓碑之上,低聲道:“若是泉下有知,她也會很高興的。”
顧柔嘉報以一笑,又向墳塋行了禮以示尊重。沈澈負手立于一旁,良久靜默,只余風聲陣陣。待她起身,沈澈大手輕輕拂過墓碑,似是無聲嘆惋。他眸子里烏黑一片,猶如夜色蒼茫。
立在墓碑前良久不語,沈澈目光深沉。方才他并不抗拒將顧柔嘉帶到這里來,心中還隱隱想著,這小丫頭那般羞赧的人,若是見了如此光景,保不齊要害怕,認為自己竟然來見一個死人。他想過這些,卻不想,她會有如此反應。
放眼這世上,怕也唯獨她一人肯這樣待自己了。
他良久不語,望著顧柔嘉沉默至極。后者難免局促,又不知他是何意思,不安的低下頭,勉強笑道:“今日九殿下救了臣女,臣女還不曾向九殿下好好道謝。殿下不愿去寒舍,臣女也不便勉強,只是可否隨臣女去京郊的莊子小坐片刻,臣女也好聊表感謝之意。”
她尚未說完,沈澈便嘆道:“顧姑娘執意跟著我,就為了這個?”
他臉上帶著幾分詭異的紅暈,說出這話似是有些嘆惋,迎上他略帶怔忡的目光,顧柔嘉臉兒微微發紅,旋即笑道:“人生在世,有恩必報。況且、況且臣女是真心想要交殿下這個朋友的。”她說到最后,臉兒難免有些脹紅,生怕被沈澈拒絕。
她太過窘迫,竟讓沈澈心情無端好了起來。看著她如同火燒似的面頰,沈澈抿唇一笑,旋即頷首:“罷了,若是不應下,只怕往后見了顧姑娘,我便再無寧日。”他說到這里,冷清的面容忽的柔和了許多,“煩請顧姑娘帶路吧。”
顧家在京郊的莊子離山谷并不遠,坐在走了大半個時辰,遠遠便見了一座莊子坐落,因莊子里有溫泉,是以飄出陣陣青煙來。沈澈倚在車壁上,臉色說不出的怪異,忽而青灰忽而發紅,顧柔嘉并不知道他怎么了,下意識問道:“殿下身子不適?”
“不曾。”他搖頭,迎上顧柔嘉關切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走吧。”
顧柔嘉不好再堅持,只好率先下了車,莊子里的下人見了她來,紛紛迎出來行禮,顧柔嘉只笑著令眾人起身。沈澈似是不愿眾人知曉他的身份,因而顧柔嘉也只說是自己的朋友,便將沈澈領到了東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