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琥珀姐。不是我想這么粗暴的解決問題,實在是小命拴在褲腰帶上,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就被家主拎去關地牢。”
琥珀白著臉,冷汗沾濕了鬢角,看起來像一頭漂亮的困獸。“玻璃,你也知道怕?你知道怕還要做這些——”原本清亮的嗓子幾乎破了音。
楊夕瞇著看著她:“琥珀姐,我只是來問問程十四是怎么跟人說齊嬤嬤的事兒,你會不會怕得有點過?”
當年的四個小姑娘一度好得形影不離,不是沒有原因的。
翡翠太精明而又“錢竄子”屬性——招人恨;楊夕沒規矩又太作禍——招人嫌;珍珠因為識文斷字所以清高——招人厭;而琥珀,這個謹小慎微處處忍讓的琥珀姑娘,她之所以沒人待見的原因就是她太漂亮了——招人妒忌。
就像大管家說的,這世上沒有什么一成不變的好。
四個小姑娘隨著年齡漸長而拆了伙。幾年過去,精明的翡翠機關算盡,卻算丟了自己的小命;作禍的楊夕一心不當奴婢,卻把自己作成了不能贖身的鼎爐;滿口仁義道德的珍珠,在翡翠橫死之后連個面都沒露過。
只有琥珀,漂亮的,膽小的,一心一意等著那“如意郎君”“護花公子”的琥珀,還站在原地癡癡的等。可惜,她已經十七了,那郎君、公子卻連個影子都沒見。
楊夕想,這大概就是,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是死是活,是對是錯,也只有自己認賬,然后背著。
琥珀兩手絞著一條帕子,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想要大聲嘶喊,聲音卻抖得厲害:“我怎么能不怕,程家的水牢里,至今還有人被【五骨斷魂釘】釘在那呢!”
楊夕垂下眼皮,輕緩的揉著十根手指,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琥珀姐,你是說這個么?”
琥珀的眼皮子底下,被戳了一只手掌。雪嫩的掌心上,攤著一顆活人指骨似的釘子——【五骨斷魂釘】。
琥珀瞳孔一縮,一連倒退了幾步,跌坐到墻邊兒的床鋪上。“不——”
楊夕繼續不動聲色的揉手指,指縫間新結的血痂與白皙柔嫩的手背互襯出一幅截然相反的決絕。
“琥珀姐,你坐的是翡翠的床。”
琥珀又像是坐到了針氈一樣彈起來。
原地轉了幾圈,卻發現這屋子里處處都是翡翠的影子。
喉間發出一聲小獸瀕死似的悲鳴。一雙水眸直直盯著楊夕的臉,好像能從上面看到什么恐怖的噩夢……
四年前的事兒,程家上下都以為,是駝道人劫走了楊夕。琥珀卻知道,根不是這樣!楊夕是自愿跟著那個駝子走的!
不,應該說是楊夕主動求著那個兇狠猥瑣的駝子帶她走,給他做鼎爐的!
從那以后,但凡楊夕悶聲不吭的想要干點什么,琥珀就覺得膽戰心驚。她知道,這蔫頭耷腦的小姑娘心里頭憋著天大的狠勁兒,她什么都敢干,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琥珀越想越怕,六神無主。
楊夕卻在這時忽然出手,一把將人按回床上,整個人騎在琥珀的腰上壓住,埋首在她耳邊,道:“琥珀姐,你到底有什么該告訴我的話,沒有告訴我?”
琥珀整個人一僵。
楊夕的心一沉,雖有猜測,到底是心里硌楞楞的難受。
楊夕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你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還是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或者是翡翠最后給你留下了什么?琥珀姐,總不能是你殺了翡翠吧?”
琥珀聽了最后一句,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拼了命的掙扎。激烈得幾乎不像那個遇事只會躲,只會等的琥珀。
楊夕整個人騎在翡翠的腰上,可到底是年幼體輕,兩次差點被琥珀掀下來。
楊小驢子跟了老道士一年多,法術一樣沒學會,雞鳴狗盜的東西卻知道了不少。比如她知道,琥珀老把雙手架在胸前,是下意識想筑起屏障藏起自己的秘密;比如她知道,要如何震懾一個被逼問的人。
楊夕豎起兩只雪白的手掌,并指如刀,驟然往下一切。
只聽“咔,咔”兩聲,雪白的手掌從琥珀的脖頸兩側,生生了薄薄的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