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忠抬起頭,因為太久不動,脖子有點生澀的僵硬,因為光源在自己身上,所以反而看不清對面的人。“什么人?你不是送飯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夕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景下,以這樣的方式見到程忠。昔日威風凜凜的程府大管家,一言斷人生死,一語定人半生。在小丫鬟的眼里,是要拼了性命才能殺掉的人。
可眼前這個鎖在柱子上,被洞穿了琵琶骨人,披著花白的頭發,一身破爛的法衣,形容枯槁,任人宰割。
如同任何一個窮途末路的糟老頭子。
“你不是給家主辦差去了么,怎會在這?”
“呵,他是這么說的啊……”程忠像條老狗一樣喘了半天。喘息著道:“我手上握著程家最大的秘密,你既然不是程思成派來的,那么只要你把忠爺救出去,法寶、丹藥要多少有多少……”
“忠爺,我是楊夕。”
程忠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看著面前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許久,才嘶聲道:“啊,是珍珠,放你進來的吧。嘿嘿,養不熟的狼,都是養不熟的狼啊……”
楊夕從背后抽出【玄鐵劍】,劍尖抵上程忠的脖子:“忠爺,我要給翡翠報仇,你沒意見吧。”
利器抵在喉嚨上,這老貨死到臨頭,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淡漠的問:“你剛才說程家沒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人死絕了。姓程的,不姓程的,全都死無全尸,沒能入土。”
“報應啊!”程忠忽然狂笑起來,風箱似的胸膛起起伏伏,直笑得吐出一口黑血:“程思成,看看你這五十年幾年處心積慮,最后剩下了什么?哈哈哈哈,斷子絕孫,老天有眼吶!”忽然,又轉過臉看著楊夕,森森的說:“小丫頭,你現在還要為你的小朋友報仇,五十年后我們再看,到時候,你手上死了多少小姐妹,小朋友,大恩人,你最后又是死在哪個小情人兒,小兄弟手里的!”
楊夕心里無波無瀾,果斷的一劍刺出,戳穿了程忠的喉嚨:“我不是你。”
人血從劍傷處狂噴出來,因為水流的壓迫爭先恐后的從血管里往外擠,濺了楊夕一臉。
“我就是死了,也一定是死而無憾的。”
程忠的喉嚨被長劍釘在石柱上,一雙兇惡的眼睛終于黯淡了下去。胸口的一點幽綠,卻亮得愈發飽滿起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說:“告訴珍珠,忠爺不怪她……”
楊夕收回長劍。摸索到那一點綠光,用力拔下來。光芒消失,現出一顆小小的釘子,色青白,形如骨。
正是程思成的成名法器【五骨斷魂釘】,卻又覺得與之前從齊嬤嬤那里的來的一顆不大一樣。隔著老遠,就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惡意撲面而來。
楊夕闔上手掌。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然后,她震驚了。
剛剛因為處在光源下,看不清遠處的情況。而現在卻可以清楚的看見,五六米外的地方,同樣有一點幽幽的綠光。再隔一段距離,就又是一點……
密密麻麻的一行,不知排出去多長的一列。
楊夕倒抽了一口冷氣。若每一點綠光都是一個被釘在柱子上的人,這小小的一個程家水牢,到底關了多少人?
“一,二,三,……”
楊夕走一段,游一段,她覺得自己在水牢里已經趟過了上千米。開始的時候,她還會過去摸一下那些人的脈息,然而只摸到一具具冰冷的干尸。
一身血肉都好像被什么東西,生生的吸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