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這一跪,就跪了整夜。直到天邊泛起一縷慘白的霞光,直到那街上的鬼影們也匿了身形。
昆侖的街道,這回是真的清靜了。
楊夕抬手抓起那同樣一宿沒合眼的小草精,直接抵到腦門上,兩眼對望,左眼離火幽幽躍動:你什么,也沒看見。
草精一雙眼睛逐漸迷迷茫茫的,因為忘了昨晚的事,一眨眼,就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楊夕摸了摸那草精的大頭。
莫怪我牽連無辜,不把你當個人看。要是也能被什么人催眠,以為自己什么都沒看到,我必然帶了八輩兒祖宗去登門謝謝他。
十二個時辰的期限已到。
【畫地為牢】的綠色的光柱在楊夕頭頂霎那崩散,散碎的光點撒了楊夕一身。
“哎呀呀,我看看這誰啊?這不是‘五代守墓人’嗎?我就說,搞死個把人,亡客盟不至于千里追殺啊?虧得爺還以為跟你也算同生共死過的,結果……嘖嘖,連句真話都沒撈著!”
楊夕抬眼一看,就看見景中秀一張酸臉。青鋒卻是難得的沒在身邊。
楊夕眉頭一動:“小王爺在說什么?”
景中秀一手搭在楊夕肩膀上,仍是半點男女大防都想不起來。
“行了,你也甭裝了。就昨兒晚上,昆侖已經昭告天下,‘五代守墓人’已經歸入六代門下,但是上代墓葬并非門派私產,昆侖不敢擅獨。所以廣邀天下修士,帶十年后大陣威力削弱,再一起帶上守墓人,共探墓葬。我用腳趾頭一猜,那守墓人就定然是你……”
楊夕瞳孔一縮,顧不得掩飾,驚道:“哪里來的共探?那之前的架不是都白打了嗎?早知是天下共探,那這么多代守墓人,還守個什么勁?”
景中秀見楊夕認了,嘿然一笑,也沒再追逼。而是道:“要不怎么說你是小孩子呢?這件事兒,昆侖做得其實相當妙……你別急,其中道理有三,我一樣樣給你分說。
“這第一,那天數百個小門派上昆侖鬧事你也看見了,天下癟三都盯著這塊肥肉,昆侖要是一點兒肉渣都不往外分,就算頂得住輿論,未必能頂住那幫人損人不利己,逼急了聯手去破那大陣。或者干脆在附近給你搞搞暗殺。索性來個釜底抽薪,什么人都能進。這樣一來,天下的狗子可就都盯著,看誰先動手就咬死誰呢”
楊夕皺眉:“我怎么覺得沒人殺得了昆侖呢。”
“第二,這墓葬來得太遲了。若是三千年前,昆侖就算合派搬到墓葬里去,也未必肯讓人。但是現在,昆侖道統已經成熟了,不是那摸索的階段了。墓葬對昆侖來說,也就相當于一個秘境里的財寶。財寶重要嗎?重要,但重要的程度大約也就跟六十年一次的開山收徒差不多。”
楊夕竟是難得犀利了一把:“可是昆侖都窮成這樣了!我在傳承里見過,五代昆侖沉下去的山門土豪得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景中秀頓了頓,琥珀色的眼睛微帶笑意:“花掌門和殘劍先生他們,恐怕是真心沒覺得五代墓葬,算是自家的私產。說到底,那就是一個覆滅的門派,留給后來人的希望,本就該人人可以分得一份。昆侖占了正統的名字,卻并不能就說,其他人就沒有資格繼承的……”
楊夕怔在了當場。卻又不得不承認,這般的思想,的確像是……昆侖高層會有的想法。
連功法道統都愿意傾囊相授了,難道還會守著丹藥法寶么?
楊夕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些是殘劍先生讓你讓你跟我說的?”
連小王爺這個敬稱都省了。
景中秀一呆,沒想這丫頭竟然靈醒起來。可不就是邢銘怕楊夕這倔貨不配合么!
口上卻道:“哪有,大街小巷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我聽了之后自己猜的。”
楊夕瞪了他一眼:“狗屁,你要不是專門來找我,才不可能大清早的起床呢!連青鋒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