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說過,擅長神識的,大都是情種。
因為敏感。
焦則覺得這沒有什么不好,他從小就很羨慕父母的感情,覺得那是人間再也不能更美好的事。
羨慕著,羨慕著,自己的情就種到一起長大的笨狐貍身上了。
別看九薇湖現在囂張跋扈,威風又美艷,簡直是昆侖女神似的人物。小時候,那可真是一個尾巴都收不好,很笨的一只狐貍。
“偏偏又淘氣……”焦則忍不住笑。
只有小師弟馬烈,很為父親鳴不平。
“大好男兒,怎么能因為個兒女私情,就耽擱了這一生功業?看看邢首座,再看看師父,再糟心也沒有了!”
馬烈小時候,是個濃眉大眼的小胖子,一身肉卻結實,跟在九薇湖身后淘氣的,第一個就是他。
可父親去世,自己困于心魔不可解脫。
忽有一日就發現,他再也不跟九薇湖說話了。
馬烈總跟他說,女人是不能理喻的的生物,想開點,才有解脫。
焦則也只能跟他笑笑,沒什么話說。
他從來也沒打算過想開,也根本就不明白為什么要解脫。
一生一世,就看上這個人有理由嗎?
父親去了,母親從來也沒見過,無色峰上的師哥師姐們如今就活剩下了他們三個,連那座山都變了樣子。他還要解脫干什么?
難道人心里有個念想都不讓了?
要怪,也只怪那心魔。
這世上,為什么要有心魔這樣的東西……
太上忘情,這世上有些人并不是不會。只是,不愿意。
焦則忽然就有點不敢動了,心里窩窩囊囊的想著,不如我就在這聽一聽吧。
聽一聽他們就不會像以往那樣,全部躺下來,變成冰冷的身體。
“你去吧。”一個極冷漠的,幾乎聽不出感情起伏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耳朵響起:“有我在,不會的。”
焦則被嚇了一跳。
回過頭,就看見一個俊得不太像活人的小哥兒,頭發是銀黑相間的,臉上有一條奇怪的圖騰。
這可太怪異了,像遭人發配了似的。
焦則眨了眨眼,幻境里的一切皆出自于想象,怎么會有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困惑的問:“你是誰?”
衛明陽噎了一下,他出門在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擁,鮮少見著不認識自己的。
忍了又忍:“啊,你當我是小仙子吧。”
焦則:“……”就是那種民間傳說的夢境里,拿著小魔棒,給小娃娃變果的,身高不足一個巴掌的東西么?
衛明陽不欲與他糾纏自己是誰的問題,只想快圓了他的遺憾,了了這樁事兒。說起來他剛才也是看著眾人都很悲傷,楊夕又嚎得太慘,才腦筋搭錯站出來的。
現在已經有點后悔了。
“你過去看看吧,有我在,不會發生什么惡劣的事情的。”
焦則看了看他,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多謝。”
衛明陽目送焦則走過去山頂的四柱大殿里。
沒有墻磚,天藍和雪白的窗紗從高高的殿頂上垂掛下來,隨著輕拂的山峰微微搖蕩。
好像天宮。
須發皆白,滿臉皺褶的焦則走過去。
上首位那個白色長衫,手拿竹簡的男人,微笑著回過頭來,對著看起來比他還要蒼老的兒子,毫無所覺似的開口:“阿澤,又偷懶了。快回到座位去。”
焦則半是哀傷,半是繾綣的坐下來。蒼老的手指摩挲著少年時用過的書桌,連小刀刻下的痕跡都與記憶中一樣。
“父親吶……”
九條尾巴全部從裙子里翹出來的小狐妖,擠眉弄眼的跟他比劃:“洗劍池的老鋪又出了新糕點,晚上去偷?”
濃眉大眼的小胖子,愣頭愣腦的出聲:“打架么,帶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