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糟糕的品位晃得他有點眩暈。
可是他不太想,暈倒了從云頭栽下去。
如果失敗是已經既定的事實,無論怎樣,他想站著死。
“瞧瞧,瞧瞧,這幅光景了,還是這個目中無人的眼神。嘖嘖,你這樣的人要是好好的蹦跶著,我這樣千辛萬苦才能爬上來的人,不就成了笑話……”
仇家寨這位大當家,坐在奢靡得過分的馬車上,一手拍著車轅大笑。
依稀很痛快的模樣。
衛明陽不太懂,他跟我有仇嗎?不記得了。
不過仇人滿天下是真的。也確實大多都不記得了……
但是不明白,他怎么高興成這個樣子?若把白允浪放在眼前,衛明陽自己絕對是氣得看都不想看一眼,怎么也笑不出來的。
所以是腦子不好吧……
衛帝君這樣猜測。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原本一直默默圍觀的“劍”字大旗下,忽然飛出一桿方天畫戟,在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銀輝,直奔衛明陽而來。
衛明陽中戟。
璀璨的銀芒攪碎血肉。
丈許長戟透體而出,沛然的力量帶起黑色的法袍,蕩起一個陰沉的氣旋。
夜城帝君,重創。
他仰起頭,張開了嘴,兩眼的焦距越來越模糊,卻吐不出什么血了。蒼白的手指捏著烏沉的長矛。
師父,我可能要站不住了……
五感在這個時候忽然都回來了。他聞到了奇妙的花的芳香,那是魔域血色薔薇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血腥和金屬的清冷,總是在一些特別的時候被鼻子想起來了。五百年一開的驕矜花朵,其實衛明陽也只聞過一次,可是他從來也忘不掉。
并且在人生中一次一次的想起來。
最后一次帶人圍剿白允浪的時候。鮮血沿著繃帶滿身的繃帶,流下來滲進腳下的泥土。白允浪虛弱卻堅定的笑:“衛帝座,我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對你拔劍的。你要殺,便殺吧。”
巨帆城第一次單殺薛無間的時候。銹蝕的斷劍從鞘里□□,身后是頭也不回的逃散人群。薛無間穩得像一座不會動搖的山岳:“衛帝座,天下蒼生,都是命。”
還有死獄里頭,那些天怒人怨的渣滓,悍不畏死的頂著蠱毒,撲上去強殺背叛者點擎蒼。“行走暗夜,一世疏狂,真正的惡人哪個能是怕死的?”
他都聞到了那股香味。
現在,在自己將死的回光返照里,他又一次聞到了那淡淡的令他迷惘的香。
腳下是尸山血海、骨肉成泥。
每一個都奮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并沒有誰,是閉著眼睛赴了九泉!
開戰的最初,衛明陽其實是有機會獨自逃生的。若真想逃,天魔遁法之下,天下間也沒有幾人能攔得住衛明陽。
可他似乎很少用到這個遁法。
衛明陽的字典里,依稀缺了一個“逃”字。不戰而退?真魔養大的崽子,他腦袋就不是這樣長的。
黃金馬車上那個紅衣狐裘的王‘八蛋還沒弄死呢,禍害人到了以人為餌的程度,這是衛明陽長這么大見過的最兇惡的混賬!
人帝魔君衛明陽,安能后退?
盡誅有罪,衛明陽咀嚼著入道那天的誓言。
這一次是誰身上花香呢?
聽力也回來了,血液奔騰的聲音遠去,人聲漸漸沖入耳膜喧囂起來。
“活捉了他!”
“殺!”
“天生的人族魔種,這樣難得的肉身,我不會放棄的~”
“殺了那個魔修,不能讓仇千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