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銘卻好像對這個命題早有了解,絲毫也不意外。抬起眼來,直接問道:【時先生剛剛說,會助我等戰勝蓬萊。如何助?】
時占機看一眼薛無間,憐憫似的目光一閃而逝。而后正視了邢銘,一笑,緩緩抬手:
【最弱合道,畢竟也是合道。修者三百六十城,艷陽城入口的通道見過吧,前輩大能飛升渡劫時留下的虛空隧道。修真之城大半都是依著這種通道而建……
【我可以強引天劫,破開一條同樣的隧道,送你百萬大軍直抵蓬萊雙島。】
邢銘抬起雙眼,里面有一道閃電,劃過黑夜的顏色。
蒼白的手指,緩緩打出幾個簡練的手勢:
【前輩有幾成把握渡過飛升大劫?】
時占機笑一笑,搖了搖頭。
【我是最弱的合道,渡劫飛升的難度能逼得仙靈宮陸百川直接背叛人類,這種天才方能成功的事業,我一成的把握也無。】
這世間任何一種道統,皆只有最后一境能觸碰時空的規則。
人道至高的合道期修士,均有能力破開虛空,建立兩個毫不相干的地點之間的鏈接。然而這種鏈接,與傳送陣相似,可以通過的人數有限,并且要不停的消耗靈力以維持。
縱然合道,也絕不可能有足夠的靈力傳送百萬大軍,更何況虛空一旦破開,蓬萊修士一旦發現必然來攻,而虛空裂隙極不穩定,稍有波及便是千萬人灰飛煙滅的后果。
所以即使邢銘也從未想過借花紹棠破碎虛空的力量,來運送百萬大軍直抵蓬萊仙島。
而是老老實實的,一座山、一座城的向前攻克。
但其中也有一種例外,便是合道期大能在渡最后一道天劫飛升時刻意破開的虛空。那是這世界的生靈,在飛臨上屆之前所能達到的極致,是一個生命對自己所在空間終極探討。
它可以真正的開辟一處不存于世的空間,穩定牢固,萬事永存。
這世上沒有人知道如何做,但這世上的修士都知道它能。
在晃晃天雷當頭劈下的時候,在長生的盡頭,留存于這世間最接近于仙的強者,能夠看到那個極限。
秘境中,赤色的夕陽潑灑在時占機消瘦的臉孔上,抹平了他眼角的細紋。寬大的白色法袍,在高空勁風中狂舞成一張乘風破浪的帆。
讓人驟然想起,這個沉穩恬淡的修士,也曾經肆無忌憚、年少輕狂、恨不能把天日出個窟窿的年輕過。
年輕的時候,誰人不曾感受到過這個世界的束縛,并妄圖憑打破。只是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敗了。有的人仍在堅持,有的人已經放棄。
這個曾經的少年,用他已經老去的雙手,對鏡子另一邊的人絮語:
【我是渡不過天劫的,兩千年前剛晉升合道期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沒有飛升的命數。但時人修道,總有千萬種理由,并不一定都是為了飛天長生。否則,又如何會有你昆侖一脈代代掌門心甘情愿的不飛升?】
【時占機踏上仙路,三千年孜孜以求,不過就是為了一點忿忿不平。天道有軌,萬物皆馴。那最初的天道命數,到底是誰定的章程?冥冥之中,到底是誰的天意不可忤逆?時某研究了一輩子的天理命數,今天才有了證道的機會。
【我想要知道,以時某三千年合道之身自殞于此,到底能不能逆天改命?】
他向天仰起頭,暮黑瞳仁里映著邢銘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