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私庫,盈盈的一水白光映著幽暗的密室。
光源來自于一奇怪的人,一身稀爛的衣衫,依稀還能看出嶄新時的堆疊和綺麗。單是銀和白,竟也可以織染出水墨畫一樣焦濃重淡清的五色煙霞。
而這份難以想象的精致奢華,居然沒有半點是為了修行,或者強大。
一看就知用了許多仙術材料的法袍,竟然是全無一點防御攻擊的作用,仿佛當年制作這件衣服,單純是為了修飾的雅致,以及超然的奢侈。
然則破落至此,也只令人覺得咋舌,而不是驚艷了。
其人的頭發長得直接拖到腳踝,盡管看起來主人已經盡力的梳攏過一遍了,但那仿佛是很多年沒有洗過黑發依然顯得糾結而蓬亂。
就像個一個落拓街頭的亡國勛貴,這男人身上唯一還能看的,也只剩下了他自己的氣度。
幽幽隱隱的白光泛著冷,從他的皮膚上印出來,映白了私庫的一角。
卻又十分光華內斂,既不會逼人眼目,也不肯多圈一點明亮的地盤。
男人負手站在空白的墻壁前,仰望著頭頂七零八落的金色浮雕。
那浮雕仿佛燈具一樣,在他進來之后,一揮手就失去了先前富麗堂皇的光輝。
“俗氣。”這是他出現之后說的第三句話。
第二句話是,“以為是還在,結果都變了吶……”
加上他破碎虛空穿過來時說的那句:“啊哦,家里居然有人。”
整整兩個時辰,他只說過這三句話。
熄了燈,走到墻角。
站在那里,像個不太耐用的人形照明一樣,再也沒有動過。
楊夕直挺挺的跪在離他不遠的地上,因為是側身,眼角只能看見一線白光。
她驚恐的望著眼前一片深重的漆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這個男人甚至沒有對他們使用任何手段,沒用禁制,也沒用法術,甚至連一句威脅恐嚇的話都沒有。
只是出現那一瞬間,整個室內空氣忽然就粘稠起來,光暗了,風靜了,連周圍人的心跳似乎都暗暗的停止了。
過了很久,才重新的輕輕響起來。
“噗通”
“噗通”
“噗通”
明明緊張得冷汗直流,心跳卻無法快起來半分,似乎連心臟都知道面前人的可怕,一點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造次。
緊張的神經和緩慢的心跳,大腦供血不足讓楊夕兩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楊夕只能想到一個詞——威壓。
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弱者對于強者心理上的恐懼和拜服,畢竟,在大長老和花紹棠身上,她從沒感覺到什么異樣。即使有,也只是小青年兒對于長者發自心底的敬畏。
南海死獄出逃的那一次,她曾在蓬萊的合道修士上感受過所謂的威壓,可那是裹挾著虛空破碎的吸力,以及蓬萊修士施法接引天地之威的壓力。
與其說那是人的威壓,不如說那是來自于天道的威嚴。
而如今,竟然真的有一個人只要站在那里,就讓他們彎下了膝蓋,像螻蟻一樣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