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央聞言,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似嘲似諷,“千歲爺,您這是怎么了這么多年來,可沒瞧見您對哀家這么客氣過,還是如今你為刀俎我為魚肉,來哀家面前施舍您的慈悲”
“哀家可不需要那玩意兒,”她揚起頭,消瘦的背脊直挺,“哀家不是輸給了你,是輸給了天,輸給了這破敗的身子。”
“便是這條命,也無需你來取去”
像是有什么東西縛住他的手腳,令他眼睜睜看著那一片血色蔓延,耳旁宮女的驚哭聲仿佛遠去,只看得見越來越多的鮮血涌出來。
那么多,那么多,讓他的指尖都顫抖起來。
然后世界開始碎裂,一片一片的,仿佛被打碎的白瓷瓶,包括他自己。
他胸腔內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傅聽雪猛然睜開眼睛,他看著黑蒙蒙的帳篷頂,心中還殘余著密而細的疼痛,這讓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直到感受到懷中溫暖的軀體,才稍稍放松。
只是顧央一向淺眠,他稍稍一點動靜便醒了過來,微啞著嗓子輕聲問,“怎么了”
見他默然不答,她支起身來,點燃了床榻邊的蠟燭,而后回過身來又問了一回,“怎么了,阿雪”
顧央借著昏黃的燭光瞧見傅聽雪臉色確實不大好,原本就蒼白的膚色幾近慘白,覆手上去,就發現他額上一片冰涼,竟是出了一頭冷汗。
她微微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額頭,溫柔道,“做噩夢了”
傅聽雪依舊不答,顧央正欲再好好安撫他一番,就被他扣住手腕一帶,死死壓在床鋪上,“你答應過不再離開的。”
顧央一愣,想到或許是和他的夢有關,便順著他的話保證道,“不會的,阿雪,夢都是相反的,我離開你還能去哪呢”
當初在長樂宮里放的一把火,還是讓傅聽雪心中有了陰影,具體就表現在對她的占有欲上。
其實當時她也是存有幾分冒險的心思,她賭的是司馬沂對她的母子之情,賭的是傅聽雪對她的感情,還賭的是傅聽雪能認出那個尸體并非是她。
留在宮中的尸身其實是她用幾分兌換的復制軀殼,也特意沒有復制背上只有他們兩人才知曉的刺青,但其實這一環有哪一環錯了,都不會是如今這個情狀,在那時,她也只有七分把握,不過好在還是破解了這個世界的必死之局,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聽他幽沉的聲音輕輕笑了笑,道,“對,即便碧落黃泉,你都必須和我在一起。”
顧央見他情緒穩定下來,撫摸著他臉上的輪廓,笑道,“阿雪越來越嬌氣了,現在連做個噩夢都要我來哄。”
傅聽雪勾起一個笑,只是這笑意卻有點冷,“夫人不愿意”
“豈敢、豈敢,”顧央攀上他的肩,在他鼻尖上親昵地咬了一口,“不論郎君如何,為妻的,也總是內心歡喜的。”
傅聽雪這才算是滿意了。
他重新躺好,將顧央攬在懷里,低聲道,“繼續睡吧。”
在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身邊已經沒有了顧央的影子,傅聽雪聽到帳篷外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就知道是桑塔那個粘人的臭丫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