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九成的客院設在東廂,須穿過幾條幽靜的回廊,門前種著幾叢繁茂的白色夾竹桃,骨朵開得盛了,在枝頭上顫顫巍巍的,間或落下幾片花瓣來。
顧央在夾竹桃旁站定,又側過腦袋舔了舔前肢根部的傷口,那里正在妖力的溫養下漸漸愈合,浮出一點不太好忍耐的癢意。
“萊儀大人”一個聲音有些訝然地響起。
顧央抬起泛著幽光的獸瞳看去,認出那是聶九成手底下的校尉,姓李,嚴格來算還是聶九成的遠方表親,昔年在戰場上還受過她的恩惠,被她一爪子救下過一命。
他與聶九成有兩分相似,膚色更深,看起來健壯魁梧,此時看著顧央的神色帶上了幾分驚喜,上前幾步拱手道,“見過萊儀大人。”
顧央沒理睬他,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舔毛。
李校尉早就清楚她的性子,并不尷尬,從容問道,“您是來見將軍的將軍剛上完了傷藥,現下正用著宵夜。”
顧央抖了抖身上的毛,抬起步子往臥房內走。
李校尉也未阻攔,目送半人高的雪色豹子一腦袋頂開了門,輕輕巧巧地走了進去,粗而長的尾巴微微一擺,便消失在了門內。
他招來一邊的婢女吩咐道,“仔細著點,讓萊儀大人同將軍好好待一會兒,等大人出來了,記得送大人回房。”
婢女低聲應了是,他才回望屋門一眼,匆匆地走了。
聶九成的客廂里還掌著燈,整個房內融成了一片暖黃,月牙桌上擺著四五樣廚房送來的小菜,飄出的香味顧央在門外就聞到了。
聶九成坐在桌邊,只著了一身薄衣,手中玉箸上挑著幾根面,神思不屬,不知在想著什么。
他的嘴唇因失血而泛白,又被燭光罩上一層暖意,竟有幾分褪去冰冷的溫情模樣。
顧央在心中暗嗤一聲,起身一躍上了聶九成身邊的圓凳,尖長的爪子在凳面上“刺啦”抓出幾道深深的劃痕。
聶九成回神過來,放下手中的箸子,“萊儀,你怎么來了”
說罷微微傾身過來。
噫,一身的血腥味。
顧央也不管究竟是誰讓他一身血腥氣的,嫌棄地“嗚”了一聲,腦袋蹭上了桌子,試圖去夠碟子里的腌肉她方才都沒吃多少呢。
聶九成低笑一聲,笑音沉沉,“饞貓,來我這吃肉的瑜至平日里難道還虧待了你不成”
顧央轉頭沖聶九成呲牙。
你才饞貓,要饞也是饞豹子
“惱什么,”聶九成屈起指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道,“夸你呢,能吃的豹才是好豹。”
他改敲為撫,緩聲說,“我原是想去看你的,只是中途耽擱了,鬧完一通時辰也不早,還以為你自己玩去了。”
顧央不理他。
聶九成按了按她的后頸,“給你帶了幾十斤熏牛肉,擱在庫房里了,明天記得讓他們取出來做給你吃。”
顧央睨他一眼,又瞧他執起筷子,親自夾了肉放進她面前的小碟子,這才施恩般地蹭了蹭他的手。
聶九成唇邊又是一勾,揉了揉她后頸上軟軟的毛發,被吃肉吃得正歡的萊儀大人一爪子拍在了小臂上,留下五道紅印子。
他看了眼,不以為意,前些年和她一同出征的時候,他手臂脖頸甚至臉上都是這種印子。
當年聶將軍尚且能頂著爪印在下屬面前面不改色,如今就更不在意這點小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