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東北農村一般都是南北炕,就是一個屋里有兩鋪炕,中間隔著三米遠,睡覺的時候頭對頭,后來都蓋磚房,估計是成本問題,一般就難得見到誰家里有南炕了
“老二稀罕貓啊呵呵,這個老貓也不好弄,別叫撓了。”姥姥摸了摸張興明的頭。
其實張興明倒不是喜歡這貓,只是這貓在姥姥家養了十幾年,也是記憶里的重要一份,見了有點激動而已。
大伙進了屋,姥爺就搬桌子,把鍋里的吃食拿出來擺上,叫張興明爺仨吃飯,趕了大半天的路,又爬山又過河的,也是真餓,爺仨也不客氣。
酸菜燉土豆,陳年大醬用雞蛋葷油炒熟,加了點自己家地里的辣椒,沾著頭茬蔥芽和地里剛冒出來的山野菜,玉米面鍋貼,吃起來那叫個香。
東北農村做飯用一口大鐵鍋,連燒飯帶燒炕,吃完在鍋里添點水,架個木隔,把剩下的擺到上面,再蓋上蓋子,春秋冬三季灶膛里一天到晚有暗火悶著,大半天都不會涼,炕也一直是熱的。
其實我一直在想,東北夏天幾乎什么都是沾醬生吃,是不是就是因為嫌炕燒的太熱啊
在張興明的記憶里,姥姥燉的這個酸菜土豆實在是好吃無比,每每懷念起來,都會流出口水,其實這個年頭,特別是農村,燉菜也就是放點葷油,肉是根本沒有,味精幾乎不放買不到,懷念的,只是一種摯親的味道或者說是感覺而已。
吃罷了飯,爸爸把扛來的大包打開,里面有白面大米肉和油,還有給姥姥姥爺每人一雙鞋,東北叫農田鞋,南方叫解放鞋,是廠里發的勞保,就是高幫黃膠鞋。
十斤豆油是給姥姥家的,肉是十五斤肥膘給姥姥家洘油熬豬油,白面和大米都是一樣大小三包,大的每樣三十斤,是給姥姥家的,小的兩份每樣二十斤給張興明的爺爺。
爸爸把給爺爺的東西扛了,領著張興明往村里走,哥哥因為大了點知道的事多,就不跟來,原因是張興明的奶奶死的早,爺爺對六個孩子態度極端不同,對張興明的爸爸最差,不夸張的說,一個土豆都不舍得給。
往村里的路比較平整,五、六里路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看到了村里的大河,河邊幾棵說不上年份的古柳聳立著,樹腰有一米多粗。
河對岸就是村里人住的地方了,房子都依著山勢向上排開,中間一條車道。
張興明家的老院老宅在村子正中間,原來像個堡壘一樣,有一個大牌樓,在前幾年被砸了,只留下幾道斷壁殘垣和幾間老房,現在爺爺最小的弟弟住在這里。
張興明的爺爺住在老院正對過,中間隔著車道,其他幾個爺爺都住在老院的后面,已經不在世了,后人間走動的也不親。
踩著石塊擺的橋過了河,順著車道爬到半山坡,就到了地方。
張興明的大爺這時候已經因為工傷去世了,爺爺和張興明的二大爺住在一起,五叔當兵回來后在四道河那邊成家了沒回來,四叔,六叔也出去單過了。
話說東北農村許多地方的命名都是頭到溝子,二道溝子,頭道河子,二道河子這種。也不知道是誰,按什么規律排的,從哪起的頭。
“爸我回來了,身體怎么樣”老爸進了屋把扛著的包放在炕邊,把米面拿出來擺到炕桌上,邊問候坐在那里抽煙的爺爺。
“死不了。”爺爺翻動了一下眼睛,掃了放在炕上的米面一眼,說“這點東西還拿回來干哈不夠一口的。”
米和面確實不多,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但在這年代是扎扎實實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