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過門喚起了全堡人的熱情后,毫無廢話的正戲就開始了,梁賽金搟面,說的是一個有志青年刻苦讀書終于考上清華北大進入政府后,回鄉尋找失散多年的媽和妹妹的故事,唱腔很美,戲詞寫的感人又不失幽默。三位演員一場戲一個多小時下來,下面觀眾都是一邊流淚一邊笑著,巴掌都拍紅了。
一場正戲唱罷,又來了兩個小段和一段精彩的小丑灌口,就是評戲里鼻梁子上沾一塊白那種形像。小丑下臺,一聲大鑼,又一出大戲,馬前潑水。說的是一個屌絲學渣,娶了個嫌貧愛富的老婆,老婆找了個有錢的把他踹了,這哥們一氣之下發憤圖強,終于考上了清華北大進了政府,錦衣還鄉,找到前妻,裝逼擺譜,一雪前恥的故事。這段戲沒有眼淚,全是轟堂大笑,里面有段戲詞很有意思前幾日我正在家中靜坐,誰知一開門就進來個婆娘,進屋就脫鞋,脫鞋就上炕,我問她干啥,她說要和我搞對像。后邊記不住了,可以去聽一下,很好的戲。二人轉拉場戲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悶,節奏很明快,包袱多。
戲終人散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東北晝夜溫差很大,這時間已經很冷了。演員的戲服很單薄,下了臺直接捂著大衣在那抖,就有堡里家近的去拿了熱水過來給他們去寒。這種戲班也是本地農民,都是一家幾輩唱戲,農閑時就出來到各堡各村趕場子。
隨著人流過橋再過河,這回不是一家四口了,那幾家也來了,一大群人扛著板凳,一邊大聲交談一邊往回走。今天的月亮很大,照得四野通明,手電筒都用不著就能看清人臉了。幾家的男人都是壯漢,背小的扶老的就輕松過了河。有人邊走邊哼唱剛才聽的戲,引來大家的哄笑,一路上熱熱鬧鬧的,沒覺得多久就到了家。
一夜好睡。
第二天早上起來,窗玻璃掛著一層薄霜,透過玻璃看出去,柵欄,大地,樹木,視線內的一切身上都掛著薄霜,透著一股清冷。穿衣洗臉吃飯,等出了門到院子里的時候,太陽高照,霜已經散了,地上邊角里潮濕的地方已經結了冰,在太陽下閃著星芒,冬天,不遠了。
下了露霜,院子里的葡萄就可以吃了。
前幾天還透著清綠的果子,過霜后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外皮上凝著一層薄薄的果霜,一串一串吊在寬大的綠葉下,像一串串玉石,晶瑩剔透。
葡萄是本地品種,果粒不大,和成年人的小指肚差不多,但是很甜,籽也少。
姥姥家房前屋后還是很有一些果樹,有些是從山里移出來的,有些是姥爺種的,山楂,核桃,杏,李子,櫻桃,梨,都是本地普通的品種。東北土產的水果個頭都不大,但味道很足,后來慢慢的就越來越少,市面上全是個頭大品相好的引進種了,就再也吃不到大山的味道了。想來是因為外表不夠誘人吧。長大后張興明基本上不吃水果,找不到那種感覺和味道了,干脆不吃也罷。
房后地邊上,有一棵蘋果樹,是張興明的最愛,因為這棵蘋果樹上,結出來的是梨子,蘋果一樣的梨子,味道很獨特,又脆又多汁又甜,是姥爺自己嫁接的,把梨樹和蘋果樹嫁接到了一起,就是每年結的果都不多,若大一棵樹上也就二三十個果,成熟以后半紅半綠,遠遠就聞到樹上散發出來的清香。
和哥哥拿著剪刀,端著小簸箕,來到葡萄架下。
到了葡萄架下面,仰頭看著一串串的吊在半空的葡萄,張興明就有點發愁,夠不著啊,足有兩米多高,是自己的兩倍還多呢。姥姥姥爺對這東西是沒有一點興趣的,看都不看。頂多也就是看他和哥哥饞了,去摘下三二串來,想讓他們花半天的時間把滿架的葡萄摘下來在記憶里從來沒發生過。只能和哥哥自力更生。
哥哥也是個懶的,他想吃葡萄了也從來不摘,往往是爬到葡萄架上,手都不用,直接用嘴去架上咬,幾口就是一串,啃個幾串,心滿意足的爬下來,留下幾支光禿禿的梗在藤上。每年葡萄都是大部分直接枯死在架上了。
現在就是這樣,哥哥端著小簸箕,皺著眉頭站在那里,說“拿這玩藝兒干什么呀上去吃就行了唄。都采下來,你能吃了那么多啊這玩藝吃多了殺嘴。”味道太濃的水果吃多了,嘴里會不適,有微微的刺痛,東北叫殺嘴。
“我要釀酒,葡萄酒,你喝過啊告訴你啊,不和我一起采,就沒你份。”張興明拿著剪刀看著葡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