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秀見溫向平哼著歌兒回來,笑問,
“怎么這么開心”
溫向平一把接住撲過來的甜寶,高高舉起轉了幾個圈圈,
“好甜寶,爸爸能給你買漂亮的發卡啦――”
蘇玉秀一聽,自然知道溫向平肯定是收到雜志社寄來的信了,于是笑著說,
“那敢情好,我可替甜寶記著你的話呢。”
溫向平哈哈大笑,
“記吧記吧,爸爸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對了”溫向平蹲下來拍拍兒子的肩頭,說道,
“朝陽今年都是八歲的大小伙子了,不上學可不行,等稿費一到手,爸爸就送朝陽去學校好不好”
誰知預料當中溫朝陽的歡喜沒瞧見,反倒是身子一僵,連蘇玉秀都面色難看了起來。
溫向平雖然想知道緣由,卻也清楚現在不是詢問的好時機,于是岔開了話題,
“爸爸今天坐車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故事,晚上睡覺的時候講給你們聽好不好”
甜寶相當捧場,抱住溫向平的腰身,軟糯道,
“甜寶現在就想聽――”
“行了行了,”
蘇玉秀催促道,
“姥姥肯定已經把飯做好了,咱們快吃飯去,故事睡覺的時候再聽,不然姥姥等的該難過了。”
溫向平和兩個小朋友一點頭。
飯后,溫朝陽繼續帶著甜寶在院門口抓蟲子喂他們的寶貝小雞小鴨,溫向平把妻子拉進房間,問,
“朝陽是不是在學校被欺負過”
蘇玉秀面色黯淡。
村子里沒有學校,但相鄰的第四第五大隊一起辦了個學校叫奮進小學,名字叫的好聽,實際上只是個掃盲班。
而學校里頭的老師一共就四個,不是關系戶,就是最多讀完小學的村里人,只有一個宋恒宋老師能頂個用。
可學校里的孩子有五六十個,還按著年紀分成了不同年級,一天上四節課,上午下午各兩門,宋恒就是把自己劈成兩半也沒法同時兼顧,所以平時免不了依靠其他老師,
可其他老師也只能教幾個最簡單的字罷了。
蘇承祖原來想著讓溫朝陽跟著溫向平學些東西,溫向平到底是個高中生,比學校里那些老師水平高出不少。
奈何溫向平教了幾次嫌溫朝陽愚笨,不肯再教了。
后來蘇承祖再跟溫向平說這事兒,溫向平反倒指著自己兒子叫嚷著“腦子蠢笨”“一輩子是個傻的”“學再多也沒出息只能地里刨食”云云,把蘇承祖氣了個仰倒,也從此把蘇玉秀娘仨逼得離他遠三分。
蘇承祖和蘇玉秀想著至少得讓孩子識幾個字,免得被那些讀書人賣了還幫著數錢,于是只得把孩子送到學校去。
可學校里的老師大多聽說過溫向平的鼎鼎大名,于是對著上課的溫朝陽指指點點,甚至常在眾目睽睽之下問他,
“你恨不恨你爸呀”
“你媽和你爸在不在同一張炕上睡呀”
“你爸平時跟不跟你和你妹說話呀”
“你爸是不是老罵你們全都是土坷垃啊”
“那他自己是啥呀”
溫朝陽被氣的滿面通紅,眼淚在眼眶里不住打轉,那些老師反倒哈哈大笑,當做笑話來看。
溫朝陽又軸,不肯讓家里人擔心,從不跟蘇玉秀說,要不是有一天下雨,蘇玉秀不放心去接溫朝陽回家,正好聽到那些人這么問溫朝陽,只怕還是不知情哪。
之后,蘇玉秀就再也沒讓兒子去過學校,只自己在家里教一點她還記得的知識。
溫向平聽完之后滿心怒火,眼里一片冷厲。
他壓了壓火氣,安慰眼中已有了淚花的妻子,
“我有一部分責任,也是我糊涂,從前竟沒注意到這些。你做的對,那樣的老師連自己都管不好,怎么能擔得起教書育人的職責,不過是誤人子弟罷了,朝陽不在那種學校里上學反而是好事。”
溫向平頓了頓,又說道,
“朝陽讀書這個事兒,我會想辦法的,你別急。將來不僅朝陽,甜寶也會一起跟著去上學的,到時候哥哥帶著妹妹一起上學,多好啊。”
蘇玉秀揩了揩眼淚點點頭,問,
“你今天去收到信了”
溫向平應是,
“只不過人家雜志不肯發表我的文章,倒是人家的一個編輯看了我的覺著寫的好,問我能不能寫了稿子給他看,價格按照千字三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