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兩道的梧桐早落盡了,光禿禿的枝頭立著幾只麻雀,韓意蘭從馬車上下來看著自由振飛的雀鳥彎了彎唇,扶著小漓遞過來的手上了濟安堂的幾步石階。
她今日來的稍晚些,但總歸離天黑還有些時候。
和里頭的伙計打過招呼,照常開始了坐診。
小漓是個坐不住的,和她一起坐了會兒就壓不住性子轉出了門去。她一貫如此,韓意蘭也沒說什么,只含著笑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
冬日的凜冽寒風叫人心生愁緒,她捂著手搓了搓,又放在桌椅下的小炭盆上方晃了晃。
今日下午沒什么病人,她也難得清閑,提筆蘸墨在用來開藥方的紙上畫下了一只鳥雀。
人啊,還比不得一只鳥呢。
她輕笑一聲,自娛自樂著也不覺煩悶,反倒比起待在府中更要來的舒心自在些。
學徒拿著醫書從她身邊走過問了兩位藥草搭配的功效,她點綴著畫中雀鳥的眼珠子,頭也不抬的答了,末了隨口問了一句,“現在什么時辰了”
那學徒答道“約莫酉時一刻了吧。”
韓意蘭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抓起桌面兒上的畫揉成一團扔進了腳邊的炭盆里。小漓在外面玩夠了,今日買的是嫦娥奔月的小糖人兒,含著嘴里咬掉了一口,吸了吸鼻子,“是什么味道小姐,你在燒什么東西嗎”
韓意蘭撐著頭,“不過一張廢紙罷了。”又勸道“你少吃點兒這些東西,仔細你的牙。”
小漓不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糖人兒,搬了小凳坐在她身邊,頗有興致地盯著門口,“小姐,已經酉時過了,你說他今天還會過來嗎”
韓意蘭“不知道,你這么關心他過不過來莫不是看上了人家”
小漓咽了咽口水,“可是他分明是來看小姐的呀。”她雖然腦子不靈光卻也有長眼睛的,蠢就蠢也罷,再不能當個睜眼瞎了,否則可怎么活才好。
“不是,莫要胡言亂語。”韓意蘭斜睨了她一眼。
小漓也不知聽到她的話沒有,湊近了些小聲道“來了來了,小姐你快瞧。”
她說了這話后連糖人兒都顧不得吃了,嘴里不停地又數起了數,“一,二,三,四”
韓意蘭眉頭一皺,到底還是抬頭往門口瞥了一眼過去。
如往常一樣,她頭一眼看見的還是那一把劍,她不懂劍,但不妨礙她覺得那是一把頂好的利器。
她忍不住再往上抬了抬眼,觸及的卻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影子,這個時候小漓的嘴里恰恰好吐出最后一個數字,“二十。”
小漓喊了喊,“哎,又走了,他時間怎么抓的那么準呢”
韓意蘭垂了垂眸,“你怎么那么多話呢”
小漓有些委屈,“小姐你不就是因為奴婢多話才把奴婢留在身邊解悶兒的嗎”
韓意蘭不理她,又提起了筆,點下一點落了墨。
“韓大夫可在”外頭傳來人聲,緊接著便是束扎長發的女侍衛跨門進了里來。
楚笏看到韓意蘭的身影拱了拱手,又轉頭出了門去。
她這一來一去不過眨眼間,就在韓意蘭怔愣間門口驟然又多了幾人。
青碧色邊繡纏枝蓮下裙在門檻邊曳曳而過,如夏日荷葉凌波初綻。
眉是青黛柳葉眉,眸是含水潤花春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