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茴不會下圍棋,盯著棋盤瞧了會兒就有些懵圈兒,興致缺缺地別過頭。
裴郅也覺得沒甚意思,將手里剛捻起來的棋子又丟回了棋簍里。
兩人又轉到了榻上繼續那本還沒看完的平春風俗小傳,寧茴褪了外頭的披風和大袖衫,扯了絨被搭蓋在兩人身上,又抱了小手爐,這才覺得暖和了不少。
她聽著聽著不禁睡意朦朧,捂著嘴不停地打哈欠,眼中水波輕蕩。
裴郅盯著她瞧了會兒,從雕花窗格里投進的陽光落在鋪著團花毯子的地板上,覆上一層斑駁的影子,他手握著書垂眸輕輕一笑。
韓老夫人此行會碰釘子全然在韓意蘭的意料之中,聽到小漓過來說起這事兒她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專心致志地握著毛筆謄寫醫書。
落日余暉,殘陽滿地,略微減緩了冬日的蕭瑟。
小漓又出去玩兒了,她擱下毛筆,看著濟安堂的正門,手握長劍穿著青衣長袍的人影逆著光,平添了幾分暖意。
這么多天算了算去已然將近半月,韓意蘭微瞇了瞇眼,直到今日方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樣。
這不是
她愣了愣,突地站起身來。
外頭人只微微駐足了片刻,很快又轉身離開,韓意蘭猶豫躊躇間到底還是繞過小桌快步追了出去。
她踏出門檻,叫陡然而來的冷風吹了個滿面,抬手捋下臉頰邊揚起的長發,袖擺一擋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瘦高的背影躍然上了屋頂,不過一個轉眼間就不見了蹤跡。
這人來得快,走得更快。
韓意蘭站在行人早已散盡的青石長街上,輕扯了扯嘴角。
小漓握著糖葫蘆從街頭那邊走過來,見她握著腰間裝著夜夜香的荷包一動不動,好奇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韓意蘭猛然回神,紅唇微動,笑了笑,“沒什么,里頭待著有些悶,出來吹吹風罷了。”
小漓哦了一聲,雖然不大相信卻也沒有追根究底,咬了一口糖葫蘆陪她在外頭站了會兒。
因為這一出,韓意蘭也沒了什么心思繼續坐診,在里頭待了將近一刻鐘就又乘著馬車回了府去。她剛入了門,韓二夫人就急匆匆地往外來,頭上珠翠顫得厲害。
韓二夫人拉住她,“你祖母是在你寧表姐那兒吃了氣,這一回來就在那府里頭鬧呢,你快些去屋里,莫叫人知道你從濟安堂回來了。”
她那婆婆對家里的女娃沒一個看得上眼放得上心的,就會沖著這些姑娘家泄火,也好在她是跟著大伯那頭住的,她家意蘭才沒日日跟著受氣。
韓意蘭拍了拍她的手,無奈道“你別急啊,她老人家又不是只今天才鬧的。”這往些時候寧表姐沒來不也天天在宅子里作天作地早早得便習慣了。
“這哪能一樣”二十幾年的婆媳,韓二夫人比起自家女兒更了解那老太太,嘴角噙了幾分冷笑,“平日里那算什么事兒今天她那老臉可都是叫人打腫了。”
韓意蘭笑而不語,韓二夫人有些埋怨地瞪了她兩眼,“光顧著和你說話了,張夫人還在燕回樓等著我呢,我這便走了。”
耽擱了好一會兒,韓二夫人怕人等急了,匆匆忙忙地出了府去。
小漓湊到她旁邊揶揄道“張夫人是城東鹽商張家對了,上回張公子還叫人送了一幅畫來呢,小姐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韓意蘭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小漓知道她不喜歡聽這些,但難免還是多提了兩句,“一輩子的事兒呢,小姐自己還是要多注意些。”
韓意蘭聞言腳步一頓,定定地看著她,話語干脆,字字雪亮,“沒什么注意不注意的,我不想嫁的誰也逼不得我,我想嫁的誰也攔不住我。”
一生那么長,她必然是要找個她喜歡的,也喜歡她的。
寧缺毋濫,她一向不喜歡湊合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