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都步履緩緩地回到東邊院兒的書房已是戌時末,葉眉迎上接了他手里的燈,悄聲道“二夫人在里頭等好些時候了。”
自打上次的事后,她是不敢往那面前湊的,勸了兩句奉了茶也就由著她在里頭。
裴都點頭,舉步入里去,就見柳芳泗坐在小椅上,手里頭不停地攪著帕子。
細眉紅唇,妝容精致,身上的衣裙也是從未見過的樣式,紫色羅裙上黼黻繁復,裙擺撒開,恰似春日鮮妍盛開的花。
柳芳泗本就生的不錯,這一番裝扮下來也確實動人。
裴都叫葉眉打水來,站在盥洗架子邊慢條斯理地洗凈雙手,又扯過帕子擦干擦凈。
他這樣不緊不慢穩如泰山,柳芳泗卻有些坐不住了,沖著他叫了一聲,“夫君”
裴都應了,仍擦著自己的手,“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事”
柳芳泗面有哀怨,“你也說這么晚,還能有什么事兒啊”
當然是夫妻之事唄再這么過下去,她遲早得要瘋了,
裴都擺了擺手叫葉眉帶著人退下,解了身上披風搭在架子上,眉目溫和,“早些回去休息吧,我還有事。”
每次都說有事,每次都是叫她回去,事到如今柳芳泗哪里還會信他這些鬼話,甩著帕子站起身來,竟是頭一回在裴都面前生了火氣,她大聲道“你能有什么事,早出晚歸整日見不著人還不夠,連晚間這些微末時候也也不肯空點兒出來”
裴都抬了抬眼,平靜地看著她。
柳芳泗陡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重了,她在裴都面前一向裝得溫柔,連說話都少有拔高聲音的時候,當下便也有些后悔,又將音調降了下來,有些委屈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好歹得空些時候陪陪我。”
裴都只溫雅含笑道“確實有事要忙,今日課下有學子交了文章叫我幫著看看,一時半會兒沒什么空閑。”
柳芳泗上前去拉著他的衣袖,慢慢地往他懷里靠了靠,試探道“又不是什么急事,哪里又用得著那么趕的”
裴都扣著她的肩膀將人慢推開,轉身坐在首位上飲了半口茶,回道“今日事今日畢。”
他就是不肯松開,柳芳泗惱得直跺腳,有些口不擇言,“裴郅不也每天忙得很,怎么就不同你一樣”
同吃同睡同行同止,就連這幾日搬到書房去養病,都叫姓寧的過去,都是兄弟差別怎么就那么大呢
裴都又抿了茶水,微揚了揚眼,清潤的眸子靜看著她,“人本就不同的。”
柳芳泗哪里想聽他這些話,快步過去又道“我不想聽你這些,你好歹想想我,這也是他們不知道,要是叫外頭曉得,我這臉還要不要了”
說到后面她更是紅了眼。
裴都聽著她的控訴波瀾不驚,聲音緩緩,“夫人,這世間之事哪得盡如你意。”
看著柳芳泗這副做派他站起身來,抽出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指尖輕動又飄悠悠地將帕子丟到了地上,平淡如鏡湖之水,漫漫無波,“你非要嫁,我娶了便是,至于別的”
他柔聲笑道“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來。”
柳芳泗是哭著跑出東邊院兒書房的,裴都接了葉眉新奉上來的熱茶坐在書案邊,掀著蓋子輕撥了撥,叫了聲葉眉。
葉眉忙應了聲兒,裴都還是一派溫雅,“你去替我收拾行裝,明日要出趟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