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乾只覺得腦子中一片混亂,他蒼白著臉,在不斷被震出的白骨堆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眼前一會兒是并州城鬼界遍布的場面,一會兒是囚荒塔之下,臉色蒼白的周文安朝他露出釋懷的笑容。
他時不時踩到圓圓的顱蓋骨已經完全沒辦法管這樣子算不算仁義道德了。
層層疊疊的,全都是人的骨頭。肋骨壓著腿骨,顱骨埋在掌骨之下,一具疊壓在一具之上,不管生前是好是壞,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親親密密地擠在一起,尸體交疊分不清彼此。廖乾頭皮發麻地走著,想要爬出這片人骨疊積的地方。
廖乾以為自己在骨頭堆中走,其實是在爬,在滾。
爬著爬著,他忽然瞥見,幾具交疊的尸骨上,有著什么不太一樣的東西。
于是他從骨頭堆上半滾半爬地過去,伸手拿下了尸骨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夜鐵鑄造的腰牌,正面刻著“九玄門”三個大字,背面刻著“乾脈陳巖”幾個小字這是九玄門弟子的腰牌。
廖乾抓著這塊腰牌,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哭又像在笑。
“姓周的”
他扯著嗓子,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
“你師兄師姐,他們在這里啊他們在這里”
他扯著嗓子,沖著底下大嚎大叫。
烈烈的長風暴君般刮過大地,卷起許多骨頭旋轉著帶上天空。廖乾臉龐扭曲,仿佛在哭又仿佛在笑,他收起那些帶著腰牌的骸骨,瘋了般在骸骨堆中挖著。
風帶著他歇斯底里的聲音,刮出很遠很遠。
浩浩的大地上,破碎的骸骨大雪般洋洋灑灑,深黑的大地震動,嶙峋的怪石摩擦,劇變的世界中有人的聲音被撕扯得很長
你師兄師姐他們在這里啊
在這里啊
“他們喊你師兄。”
君晚白仰起頭,輕聲說道。
她想起青冥塔中,將所有人推進冰墻之后的青年,那人轉身自己迎上了席卷的空間漩渦。想起青羽飛舟上,站在風中拉開金烏長弓的身影
那才稱得上是“師兄”啊
師兄,師姐。
平日中同門之間打架歸打架,看別人怎么不順眼,嘴上怎么罵都可以。但是竟然被別人滿懷信任地喊著“師兄”喊著“師姐”,那就得做到身為師兄身為師姐的責任。師弟師妹們將信任托付與你,在危險面前,你就該站出來,哪怕自己也害怕也該拔出劍斬出刀。
這才是師姐這才是師兄
而作為核心弟子,更是應該成為危險面前,第一個迎上去的人。
特殊的身份帶著榮耀更帶著責任。
身為九玄門的大師兄,百里疏就是這么做的,所以他們這些核心弟子才愿意在霧鷙面前聽從他的指揮。而身為核心弟子,不論是她還是賀州還是厲歆,都絕對是站在普通弟子面前的人。
從來都是這樣。
師兄,師姐。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注托的,是信任,是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