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你大爺的,姓周的”
廖乾刨著黑色的巖石,破口大罵。
嶙峋的怪石純黑,黑得足以吞沒一切。廖乾挖著挖著,頹然坐到在地,他愣愣地看著地面,想不懂世界上怎么會有死心眼到這種地步的人。
懂不懂什么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懂不懂啊
不就是青冥塔出事,不就是師兄師姐們全死了,不想著怎么報仇,自己也一死了事算什么男子漢他媽的就是個懦夫
“懦夫”
廖乾破口大罵,罵著罵著,他抬手結結實實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踉蹌著想要爬起來,忽然地面開始震動起來,在荒獸骨骸之林中刮著的長風陡然變得凄厲急促,暴戾。風從地面上刮卷而過,帶著碎骨碎石高高地卷向天空。
腳底下的巖層從極深的地方傳來令人不安的震動。
廖乾抬起頭,看見暴烈的狂風中,那一具具橫亙如山的荒獸骨骸突然開始一節一節地崩裂破碎,那些森森然白著的骨骸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威視,沒有了原來的光澤,毫無生氣地在狂風中接二連三地破碎開來。
大雪一樣鋪天蓋地地碎落。
廖乾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一步,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變化。
刀刃般的狂風在他身上刮出一道道傷痕,血從額頭上往下流,落進眼睛里。眼前瞬間蒙上了一層血色。
天邊的死日仿佛真切地流出了血,浩浩的大地上,在這里沉睡數萬年的荒獸骸骨一具一具地破碎崩解,那些城門般大小的顱骨,那些冰山山脊般的脊柱,那些揚起向著天日鐮刀般的翼骨全都破碎開,化作鋪天蓋地的碎片,白雪一樣覆下落到黑沉沉的大地上。
就像靜止了數萬年的時光,忽然卷土重來,這些骨骸重新被納進時間的齒輪之中,數萬年的碾磨侵蝕在瞬間爆發出來。
天地茫茫,宛如紀元哭泣。
廖乾張開口,想要發出點聲音。
但是剛剛張嘴,就被狂風中卷著的碎骨渣灌了一口。他低下頭,呸呸呸,吐出那些毫無光澤毫無硬度的骨渣。
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卻發現大地也變了。
巖層中的震動越來越強烈,到后來已經傳出了隆隆如悶雷的回響。地面嶙峋深黑的巖石開始裂開,底下的巖石被震動卷起到上面連同被埋在地下的東西。
黑石的巖石震開,地下的東西重新出現在地面上。
廖乾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黑石之下,是重重疊疊的骨骸,一層一層地壓著,一具一具蒼白著,無數人的顱骨在疊壓中露出黑色的,空洞洞的眼窩,茫然地對著昏紅的天際。整個圓形的空地地下,埋著數以萬計的人骨。
并州城中,那些消失了的居民,原來埋骨于此。
并州,十七萬居民。
站在層層人骨之上,廖乾只覺得渾身冰涼。
冰屑滲透進血管中的那種寒意。
聯想到囚荒之塔中,那些橫貫空中無處不在的紅色陣紋,廖乾仿佛明白了什么。囚荒之塔產生了靈智,而并州十七萬人,成了喚醒它的祭品。
到底是為了什么,需要十七萬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