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深的憤怒,那么深的悲愴,最終凝固在字字行行,絕不因生死而終結。
“怒火是會潛伏的。”
郡守拔出了長劍,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劍身上面的鮮血。他凝視著呼吸逐漸終止的九州錢莊長老,輕聲說。
“你們憑什么以為,在這些悲苦中艱難活下來的人,會那么容易地忘卻仇恨,歡天喜地地加入你們,成為你們的一員”
九州錢莊長老的瞳孔猛然放大。
郡守放聲大笑。
“仙門的弟子,所有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嗎所有人都沒有出身的嗎”
他的聲音帶著那么深那么強的嘲諷,凌厲如同刀鋒。
長風浩浩蕩蕩刮過,在九州錢莊駐守的青冥塔之中,有弟子面無表情地脫下了身上帶著九州錢莊標志的長袍,披上了繡著齊秦王朝蒼水云標志的灰袍。
換上灰袍的弟子,他們啟動會了青冥塔運轉的陣法。
萬千靈石鑲嵌在黑色的巖石之上,繁星一般,在璀璨到近乎夢幻的光芒中,是粘稠的鮮血,在緩緩地蔓延。
隆冬將過,海風呼嘯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寒氣還如刀一樣。天上的星宿緩緩地旋轉,鮮血與火,徹徹底底地在十二王朝的大地上燃燒起來。
守塔的九州錢莊弟子,死去的死去,換上灰袍的換上灰袍,這向來被作為宗門地位高高在上標志的青冥塔,第一次易主。
凡俗的力量第一次銘刻在修仙的驕傲之上。
就像當初混沌紀元中古帝的隕落,天空不再為帝王的領域,修仙者的飛舟掠行于云層之中一樣。在這個紀元里,普通人第一次踏足只屬于修仙者的領域。
王朝與火焰中睜開它的雙眼。
郡守登上了青冥塔的最頂層,高處的風急如湍流,他的衣服獵獵地響著。
在撲面如刀的風里,郡守取出了個古檀木的盒子。
很少有人記得這座齊秦商都城池郡守的名字,這是由九州錢莊統治的城池,九州錢莊的威嚴就如這座九十九層的巍峨青冥塔一樣聳立在城池之中。商人是這座城池最尊貴的群體,而商人中九層的都是錢莊的人。
不屬于錢莊的商人在這里活不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會記得區區一名世俗官員的姓名郡守的名字比不上九州錢莊的一名守柜弟子。
然而沒有人知道,看起來只是一名文官的郡守,其實也是修仙者。
這十二王朝的大地上,仙門八宗擁有數量最多的修仙者,但是王朝世家中也是有著修仙的人。只是力量微博遠不及仙門。這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仙門歸根到底是聳立在十二王朝大地上的仙門,正如九州錢莊需要掌控著齊秦王朝的商業一樣,仙門到底還是與世俗脫離不了干系的。
在每個州郡,仙門收納弟子是需要王朝的配合,望族,官府替仙門設立場地,替仙門進行初次的篩選,選出那些擁有修煉天賦的弟子。作為某種程度上的酬勞或者說是獎賞,仙門因此將一部分名額授予王朝。
王朝望族的人由此可以進入仙門修煉,這一部分人會有回歸王朝的。而那些留在宗門的人中,就如分莊中的林長老,金唐王朝的天網計劃一般,成為王朝在宗門中的力量。
而王朝也是擁有著一部分的修煉資源,在漫長歲月的積累中緩慢地培育起屬于自己的力量。
而商都的郡守,就是這樣一名由王朝自己培養起來的修仙者。
他握著盒子,站在這整座城池的最頂端,凝視這片為黑暗籠罩的土地。
哪怕為黑暗籠罩,郡守依舊清楚地知道這座城池中擁有多少條街道,這座城池每一處的風景,每一處分布著怎么樣的人家。
這是他生長的城池。
在黑夜之中,這片他出生,他成長,他最終也將死于此處的土地上,正在上演最血腥的戰爭。
是的。
這是戰爭。
這是自黑暗中緩緩揭開它的真面的一場最殘酷也最孤注一擲的戰爭。
黑暗籠罩的商都,有的人家燈火亮著,有的亮了又滅了大多數人都在沉睡著,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有什么樣的事情正在發生。
郡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