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黃金面具的人身形如同鬼魅飄忽不定,金色的光芒已經籠罩滿了整座城市,但是在金色的光線中他仍舊像是由黑暗凝固而成的一樣。
“你不害怕”
他沒有回答柳無顏的問題,反而聲音飄忽地問。
他的聲音很奇怪。
正常的人發不出那種仿佛為死亡的氣息充斥的聲音,就像那是從地獄歸來的怨鬼。
“怕”
柳無顏嗤笑一聲,一點一點地咬牙緩緩站了起來。地面上一點一點地聚出小小的血泊那是從柳無顏身上滴落的血。她受傷了,傷得不輕。
“握住刀劍的人,有什么資格再談害怕”
柳無顏輕聲回答。
像是在回答帶著黃金面具的人,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害怕嗎
當初的云上歌柳家的大小姐的確是會害怕的。可是她已經沒有那個害怕的資格了。云上歌的柳家已經在熊熊的烈火中焚為廢墟了,那些銘刻功勛往昔的刻碑已經不復存在。明明已經對她失望到了極點,在那個雨與火交織的夜晚中,仍然將她死死護在身后的哥哥也已經不再了。
獨身一人的家伙,是沒有資格再覺得害怕了。
因為已經沒有人會將她護在身后了。
所以害怕這種無濟于事的東西就不再需要存在了。
但是
但是她不能死啊。
柳無顏嘶啞著聲笑了出來,她一個踉蹌又重新站直了身。虎口裂開的手一用力將刀拔了出來。明心和尚交給她的那份山河圖殘卷在先前的交手中跌落到了地上。
柳無顏咳嗽著,“流觴”長刀一橫,蕩出明冽的弧形刀氣。
帶著黃金面具的人身影飄飄忽忽地掠了起來。
柳無顏發出困獸一般的嘶吼,她戰斗起來的方式一點兒也不像是女孩子,刀氣縱橫,蕩蕩烈烈,帶著近乎暴戾的氣息。
狂暴,凌厲,一往無前。
像是將自己的全部性命也一同壓上去了。
金色的光線飄蕩在這座古老的城池,數以萬計的人或醒或眠,或驚嘆著美麗的神跡,或沉入無期的夢鄉,懷著各種各樣的心事。
誰也不知道在一處破敗的小巷之中,有一名已經一無所有的刀客用盡她最后的力氣,揮動著一把為了除魔而生的長刀。
黑色與金色交織,明明是黑夜卻有著白日也未必擁有的璀璨,明明是世俗的城池卻籠罩著不知道是哪里的世外山河水墨。交錯重疊,迷離變化。
這個世界,大約是瘋了吧。
黑的白的,正的反的,已經通通不重要了。
一切都混亂起來了,活著的人誰也看不清楚這個世界,誰也不知道未來,只能用盡全部的力氣,握住了手中的刀劍。
為了自己認定的東西而戰。
黑色斗篷在空中飄忽地展開,清冷的弧形刀光斬向了虛空中。
鐺
視野之中,黃金面具從身邊劃過。柳無顏摔倒在了地上。
嗒、嗒。
木屐踏落到地上的聲音,那人在背后的小巷中站立住了。
和多年前一樣狼狽,一樣如同死狗一樣地被打趴在了地上,臉貼著粗糙的冷冰冰的地面,砂石摩擦的疼痛已經感受不到了。柳無顏喘息著,伸出手一點點抓向掉落在身前不遠之處的“流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