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什么想法,既然有法可依,就應該依法處置,不然律法要來何用?可兄長你這么問,是動了想替他求情的心思?”盧瑥安問道。
“不是,”盧佰業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說道:“當年你們訂了親,可那老侯爺還要謀害我們全家。在我們被害出事之后,蕭世子直接悔婚,傷透了你——”
盧瑥安心中一突,趕緊搖頭:“大難臨頭各自飛,人之常情。當時我擔憂你們都來不及,哪里能想到誰悔婚的事?這事一出,多位將軍夫人打點幫忙,我總算認清了哪家是患難之交。”
盧佰業滿臉憐憫,他反過來給盧瑥安倒了杯熱茶,安慰道:“別難過,他們那樣做,我這個當兄長的,怎么可能再替他求情?然而,據西南那邊的將軍所說,蕭世子在南玥一戰表現不俗,是個當將軍的料子。再者,瑥安,你知不知道,此事受到株連的,一共多少人。”
盧瑥安順著他的話問道:“多少?”
“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僅僅歷家,一共六百四十二人,他們家鄉里慕名過繼給歷家也算進去了,其中也有不少無辜的人。”盧佰業皺著眉頭,嘆息著說出了這個數字。
盧瑥安道:“無辜的人……兄長是想為歷家之中無辜的人求情?”
盧佰業抿了抿唇,嘆氣不斷:“我們盧家世代鎮守西北,守的是衝國國土,護的是衝國百姓。歷國公那幾個主謀固然可惡,可他家的其他人,又何其無辜?”
竟然忠君愛國到這個份上!
在處置害死盧家上下的罪魁禍首上,自然要以盧佰業的意見為準。
連盧瑥安都沒想到,盧佰業還能為仇人的家人考慮。
盧瑥安便回道:“兄長不為家仇國恨而記恨在心,胸襟廣闊,我沒有異議,自然是聽兄長您的。”
盧佰業又嘆氣道:“不止歷家,蕭家的人就算少一些,也有三百二十三人。連替他們辦事的仆役、小廝,也需株連九族。他們的家族之中,也不乏無辜鄉民。那些鄉民只沾了親,沒有參與謀逆,也沒有共享富貴,一輩子勤勤懇懇,面朝黃土種地,可他們也得受那車裂之刑,我終究于心不忍。”
竟然這么多人!
盧瑥安都吃驚了:“加起來怕是有過千人了,都要車裂不成?”
“是的,沾親帶故的人,就是這么多,這是劉大人給我的數目。”盧佰業回答。
“老侯爺和那歷國公在明知道會株連九族的情況下,還賣國栽贓,他圖的是什么?而兄長您仍把他們的家族當做一國同胞,想為他們求情,他們應該汗顏才對。”
“歷家在文官里名聲不好,也沒有兵權,弄倒我們家,歷妃吹吹枕頭風,他們正好填補空缺,”盧佰業搖了搖頭:“本來我與你想法一樣,以為人數不多,依法處置即可。但實際上,賣國的不足十人,牽連受死之人卻數目過千,刑罰是不是有些嚴苛了?但倘若為他們求情,也就是順帶幫蕭世子也求情了。而你即將與圣上大婚,要是傳出了我為蕭世子求情的事,影響可不好,求了也不一定能成,到時候平白害得你遭到圣上猜忌……”
盧瑥安立即反駁:“圣上英明,必然不會因此而猜忌我的。圣上愛民如子,當查清了主謀從犯,無辜的人怎么忍心賜死呢?”
桌下的戎彧,聞言十分感動。
本來他都準備依法處置的。害了大半衝國的賣國賊的家人,他可不會留什么情面。
但另一方面,盧家兄弟也說得有些道理。
特別是盧瑥安。
與他兄長一樣,放下仇恨,深明大義,仍把仇人的親戚當做一國同胞,不忍他們牽連慘死;連對悔婚的蕭世子的怨恨也都放下了,情愿冒著被猜疑的危險,都要替他們求情。
而桌上,盧瑥安手背撐著腦袋,又沉思了片刻。
想起上輩子對吳英祈的處置,盧瑥安便說道:“雖然無辜者數目上千,但是律法如此,如果從輕處罰,豈不是教人賣國?既定的律法需要實行才有威懾力,按律法,死刑必須判。”
盧佰業沉吟片刻,終究嘆了口氣,點了點頭。